一行骏马飞驰在草原上。
为首的十三忽然勒紧缰绳,马儿前蹄扬起,十三双眸死死地锁住百米外的一只小狍子,他双腿一夹,快速挽弓搭箭。
“嗖——”
白羽箭破空而出,首首地飞速钻向那只耳朵都没有竖起的狍子。
箭矢却偏了一点,射在了狍子一旁的石块上。
“弘时,你瞧,那边有只狍子,就现在快些搭箭!交给你了!”十三扭过头看向一旁有些紧张兮兮的弘时。
“是!十三叔!”
弘时急忙左手挽弓,眼微眯成一条线,他伸出手从箭袋中抽出一支箭。
不远处的狍子跳到一边,正安心地刨土。
十三看见弘时吞吞吐吐的样子,下意识就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男儿做事,须得把握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不要犹犹豫豫!”
“弘时,快射箭!”
狍子还在不停地刨土,弘时的发丝在风中飞扬,他不知怎么好生紧张,生怕射不准。
怕什么来什么。
那狍子似乎察觉到危险,一只耳朵警觉地竖了起来。
嗖——
弘时手中的箭飞了出去,眼见要射到狍子的脖颈,那小狍子却忽然腾空而起,箭镞只擦过它白绒绒的尾巴毛。
“有些可惜了。”弘时有些垂头丧气,果然自己又失败了。
允礼注意到弘时沮丧的眼神,微微一笑。
他骑着马过去,拍了拍弘时的肩膀:“怎么会可惜,再接再厉!弘时,十七叔相信你!”
“嗯!”额头沁出细汗的弘时迎上十七叔安慰肯定的眼神,他狠狠地点了点头。
“再来!”
十三从自己的箭袋中取出一支箭抛给弘时,他唇角微微扬起:“拿着吧!”
允礼和十三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兄弟勒住马缰绳停在原地,看着前面扬鞭子搭弓西处寻找猎物的弘时,一时间都有些担忧和不安。
十三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十七弟可记得,咱们小时候也是这样,扬鞭催马的。”
“那时候,你还小,我们兄弟几人,就二哥①的骑射最好!”
“说起来,也许久不见二哥了。”
允礼的眉心微动,急忙撇清关系:“臣弟年幼,和二哥相处的时日很少,对二哥的骑射知之甚少。”
“是啊,你比二哥小23岁呢。”十三神情淡定,从容一笑。
“有时候,还真是羡慕你。”
允礼眉眼弯了弯似乎在笑:“十三哥这是何意啊?”
“羡慕你年轻!我可都一把年纪咯~”
十三摸了摸自己的弓,叹了一口气:“现如今就是射箭,我也没有以前眼尖手快了啊!记得…皇阿玛在的时候,我和西哥还一起猎过一只熊瞎子,十七弟可还记得?”
允礼又饮了一口酒,不羁地笑了笑:“当然记得,那会臣弟年幼,却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一只黑熊呢!”
“这些年多亏皇兄和十三哥照顾…才有允礼的今日…只是今日没有猎犬……也没有碰到狐狸。”
十三眼眸微眯,看不出来想些什么,只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举起酒囊:“十七弟,请!”
“请!”
此刻没有雾气,只有温暖的日光,兄弟俩相视一笑,翻身下马,大大咧咧的躺睡在草地上。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允礼将自己的手垫在脑袋下,身下就是柔软的草地,他怔怔地看着空中那些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肆意飘荡的云朵。
“十七弟,想什么呢?”
十三忽然出声,允礼侧头看过去,十三哥他半盘着腿坐在草地上,手里揪着一根狗尾巴草,指上的墨玉戒指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华贵。
十三哥的坐姿不似平日那样的拘束,草原上的风将他的发吹得有些乱。
“不知怎的,臣弟有些想额娘了。”允礼的声音有些哽咽。
“……”
奴才们守在两边,他们整齐有序地站立低着头,像透明人一样。
“十七弟……若是想念勤太嫔②或可以让皇兄下旨接她回宫吧。”
“想必宫外的日子也很清苦。”
十三沉默了片刻,再张口时他的声音出奇的镇定:“你意下如何?我也可以为你说。”
允礼的心跳了跳。
湛蓝的天空上,云一大片,遮挡住阳光,顿时间周围就暗了些许。
“十三哥说笑了,额娘是自愿留在那,我就是想,只……怕皇兄下旨,额娘也是不肯啊。”允礼翻身而起,又取下马鞍子边的酒囊。
“……十七弟…其实,我…”十三正要开口,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跟着便是弘时嘹亮的嗓门。
“十三叔!十七叔!”
十三只得伸出手拍了拍十七外衣上粘连的枯草,他面色沉静道:“皇兄做很多事,或许不是他的本意,十七弟勿要多思多虑!”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家了,若是有人照顾你,我和你——西哥私下多次说过,怕无人照顾你,若早日成家,有个福晋照顾你,皇兄和我也能放心一些。”
“想必舒太妃也这样觉得。”
“你年纪小,皇兄对你最是关切。”
这句话是十三贴在允礼耳侧说的。
允礼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只一秒,就一秒,他的脸上又挂上了平日的笑。
他垂睫,语气带着一些闲散:“让皇兄和十三哥费心了,只是臣弟…尚未有心仪的女子,若是有,必早日向皇兄禀明心意!”
“…多谢十三哥告知!十三哥,多谢你了!若来日允礼成亲,十三哥必要多饮几杯。”允礼歪着头,语调拉长,他的眉毛在风中不可闻见地颤抖了一秒。
啪嗒一声。
十三一笑,伸出手握了握允礼半空中的右手,兄弟俩深深地看了彼此一眼。
两人看向朝自己飞马而来的弘时,他一只手在空中摇摆,一边手拿着鞭子快速地抽打着马儿,嘴里还大喊着:“十三叔,十七叔,十三叔,十七叔,十三叔——”
弘时骑着马,又飞奔回来了。
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弘时跳下了马,还不忘行了个礼。
“弘时,何事?如此慌张!”十三手背在后腰,大拇指不耐地拨弄着那枚墨玉戒指。
“十三…十三……十三叔。”
十三眼见似有大事,他的眉毛一拧,神色也严肃起来,厉声道:“喘匀了气再说!”
“……是。”
“你说。”允礼剑眉一竖,长笛点了点趴在草地上的小随从。
小随从跟着主子,他滚下马后,跪着匍匐在地上,结结巴巴道:“王爷,前面有一个女子,她…不小心被三阿哥的箭射到了…”
允礼的脑袋嗡了一下。
南苑怎么会有别的人?
还是个女子?
是刺客?
“快带本王过去!”十三丢给允礼等人一个眼神,立刻翻身上马,声音出奇地冷静。
小随从的汗珠一滴一滴落下,他擦了擦鬓角的汗:“是!”
“就是这里。”
众人跳下马顺着弘时的目光望去,只见暗褐色树皮、树叶微黄的桦树下,正侧卧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她的背上正扎着一根锋利的白羽箭。
十三举起手,示意众人不动。
“十三哥!”允礼下意识不放心的话堵在喉头没有发出,他紧了紧马缰绳,有些担忧,跟在十三哥身后。
十三骑着马轻轻的走了过去,故意让马蹄子踩响一根树枝,那女子却昏迷着,一动不动。
(①二哥=胤礽=二废二立的太子。②勤嫔,后来册位勤妃,十七生母=剧中舒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