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魂小镇。
名字里带着一股粗粝的硝烟和血腥味,仿佛每一块铺路的石头都浸透了魂兽的哀嚎。它蜷缩在法斯诺行省最东北的边境线上,像一块被风沙磨砺了千百年的顽石,硬生生楔在人类文明与蛮荒魂兽森林的交界处。
低矮、歪斜的土坯房和粗糙的原木屋子拥挤在一起,街道狭窄得仅容两辆破旧的板车错身而过。路面上永远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混杂着牲口粪便的泥灰,被无数车辙和脚印压实,晴天时尘土飞扬,雨天则化作吞噬一切的泥沼。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味道——劣质烟草的辛辣、汗水发酵的酸馊、铁匠铺里飘出的煤烟和金属烧红的焦糊、还有从镇子边缘那片无边无际的幽暗森林里渗出的、带着腐叶和野兽气息的阴冷腥风。
这里没有诺丁城的整洁与秩序,只有一种在生存边缘挣扎的、赤裸裸的野蛮和粗犷。背着巨大骨刃、浑身伤疤的壮汉蹲在街角,眼神如同秃鹫般扫视着每一个过往的生面孔;裹着肮脏皮袄的老猎人缩在屋檐下,吧嗒着旱烟,浑浊的眼睛里沉淀着森林的诡秘;偶尔有穿着统一制服、神色倨傲的魂师小队趾高气扬地穿过,引来一片敬畏又畏惧的目光。
小舞背着杰瑞,踏进这座小镇时,感觉像一头受惊的小鹿闯入了狼群环伺的领地。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泥泞里,每一步都承受着西面八方投来的、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那些目光如同带着倒钩的鞭子,刮擦着她紧绷的神经。有贪婪,有好奇,有毫不掩饰的恶意,更多的是麻木的冷漠。
杰瑞的身体沉甸甸地压在她背上,像一块失去了生命的石头。他的头无力地垂在她的颈窝,微弱的呼吸拂过她的皮肤,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凉意。从诺丁城一路跋涉而来,风餐露宿,全靠她一个女孩子咬牙支撑。体力早己透支,全靠一股倔强的意志在死撑。她的脚磨破了,肩膀被粗糙的麻绳勒出了深深的血痕,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上沾满了泥点和草屑,那张总是充满活力的小脸此刻只剩下疲惫的苍白和无法掩饰的惊惶。
只有头顶那清爽的短发发梢,那些如同被撒上了星辰碎钻般的亮银色电芒,依旧在昏暗的天色下,随着她的步伐微弱而倔强地明灭、闪烁。这是杰瑞留给她最后的“礼物”,也是此刻她心中唯一的微光。
“看!那小丫头!”
“背着个死人?”
“啧啧,细皮嫩肉的,不像本地人……”
“那头发……有点邪门啊……”
窃窃私语和毫不掩饰的议论如同苍蝇般嗡嗡作响。小舞咬紧下唇,把杰瑞往上托了托,努力挺首瘦小的脊梁,加快了脚步。她不能停,不能露怯。大师给的纸条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紧紧攥在手心里,那上面写着唯一的希望——“老杰克铁匠铺”。
穿过肮脏嘈杂的市集,拐进一条更狭窄、更阴暗的小巷。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煤烟和铁锈味。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越来越清晰,像某种沉重而单调的心跳。
终于,在巷子最深处,一扇歪斜的、布满锈迹和烟熏痕迹的木门前,挂着一块同样饱经风霜的木牌,上面用粗犷的刀法刻着几个模糊的字:杰克铁匠铺。
铺子门半开着,里面光线昏暗,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被熏得漆黑的熔炉轮廓,炉膛里暗红色的余烬散发着微弱的热量。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煤烟扑面而来。
小舞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混杂着金属和汗水味道的空气,鼓起最后一丝勇气,对着昏暗的铺子里面,用嘶哑的声音喊道:“请……请问……老杰克爷爷在吗?”
打铁声停了。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熔炉后面转了出来。
那是个干瘦的老头,个头不高,背驼得很厉害,仿佛被生活的重担和炉火的热浪压弯了脊梁。他身上穿着一件被火星烧出无数破洞、沾满黑色油污和汗渍的皮围裙,在外的胳膊和脖颈皮肤黝黑粗糙,布满了被火星烫伤的疤痕和虬结的肌肉。脸上皱纹深刻,如同刀劈斧凿,胡子拉碴,沾着煤灰。一双眼睛不大,却异常明亮锐利,如同淬火的钢针,在昏暗的光线下扫视过来,带着审视和警惕。
“谁啊?” 老杰克的声音嘶哑,像破风箱在拉动,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小舞那张虽然疲惫却难掩清秀的小脸上,随即被她背上昏迷不醒、脸色死灰的杰瑞吸引,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背着个死人进我的铺子?晦气!出去出去!”
“不!他不是死人!” 小舞急了,声音拔高,带着哭腔,“他叫杰瑞!他是大师……玉小刚大师让我们来找您的!大师说您是故交,信得过!” 她慌忙将手里那张被汗水浸得发软的纸条递过去。
“玉小刚?” 老杰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他接过纸条,凑到炉火微弱的光线下,眯着眼仔细辨认上面的字迹和那个特殊的印记。
铺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炉膛里余烬偶尔发出的噼啪声。老杰克布满煤灰和汗渍的手指着纸条,锐利的目光在纸条、小舞焦急的脸庞和杰瑞毫无生气的身体之间来回扫视。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最终停留在小舞头顶那闪烁着微弱星光的发梢上,停留了片刻。
“哼。” 老杰克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鼻音,随手将纸条丢进了旁边燃烧的废铁堆里,纸条瞬间化作一小簇青烟。“跟我来。”
他没有再多问一句,转身朝着铺子后面一个更加昏暗、堆满废铁和杂物的角落走去。那里有一架极其陡峭、吱呀作响的木楼梯,通往黑黢黢的二楼。
小舞心中一紧,连忙背着杰瑞跟了上去。楼梯狭窄陡峭,每一步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断裂。老杰克佝偻的背影在前面引路,动作却意外地稳当。
二楼比楼下更显逼仄。只有一扇小小的、蒙着厚厚灰尘的窗户,透进些许浑浊的光线。空气里弥漫着灰尘、霉味和铁锈的混合气息。房间很小,除了一张用粗糙木板和砖头垫起来的、铺着破旧草席的硬板床,一个摇摇欲坠的破木箱,几乎再无他物。
“把他放这儿。” 老杰克指了指那张硬板床,声音依旧嘶哑,听不出情绪。
小舞小心翼翼地将杰瑞平放在冰冷的草席上。触碰到那粗糙的草席,她的鼻子又是一酸。杰瑞……他本该在学院里修炼,在七舍里和大家打闹,而不是躺在这种地方,像一具……她不敢想下去。
老杰克凑近床边,伸出那只布满老茧和疤痕、如同铁钳般的手,动作却意外地轻柔,先是探了探杰瑞的鼻息,很微弱。然后,他用两根粗糙的手指,搭在杰瑞的手腕上。那动作,竟带着几分医者的架势。
小舞紧张地看着,大气不敢出。
老杰克的眉头越皱越紧,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感知着什么。片刻后,他收回手,看向小舞,眼神锐利如刀:“魂力尽失,武魂沉寂。识海……像块死铁疙瘩。怎么回事?谁干的?”
小舞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将诺丁城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宁荣荣的诬陷和冲突,朱竹清的孤傲和受伤,戴沐白的霸道与杀意,戴维斯的血腥警告,最后是杰瑞为了自保引动那恐怖的“湮灭之雷”,以及自我封印武魂后的沉沦……
当说到戴维斯将那些贵族学生和李老师像垃圾一样堆在七舍外,以及那句冰冷的“欺负小猫的虫子都要碾死”时,老杰克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掠过一丝极其深沉的寒意,如同深冬的冻湖。
“星罗戴家……” 老杰克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刻骨的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哼!还是那副德性!视人命如草芥!”
他不再说话,转身走到那个破木箱前,打开,在里面翻找起来。箱子里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很快,他拿出一个脏兮兮的、用软木塞堵着的陶土瓶子,又翻出几块颜色暗沉的根茎状东西。
“小子命硬,还没死透。” 老杰克拔掉瓶塞,一股浓烈刺鼻、带着苦涩和辛辣混合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他又拿起一块根茎,用随身的小刀削下一些粉末,混合进瓶子里,用力摇晃了几下。“这药吊命用的,死马当活马医。能不能醒,看他造化。”
他把混合好的药汁递到小舞面前。那液体浑浊粘稠,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喂他喝下去。一天一次。”
小舞看着那碗散发着怪味的药汁,又看看床上毫无知觉的杰瑞,没有丝毫犹豫。她接过陶瓶,小心翼翼地跪在床边,一手轻轻捏开杰瑞紧闭的牙关,一手将瓶口凑近。浓稠的药汁缓慢地、艰难地灌了进去。杰瑞的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咽下去少许,更多的顺着嘴角流下,染脏了破旧的草席。
小舞毫不在意,用袖子仔细擦去他嘴角的药渍。她的动作很轻,眼神专注而坚定。
老杰克默默地看着这一幕,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冰冷和警惕似乎融化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久远的、被尘封的画面。
“楼下角落有口破锅,自己弄点吃的。别指望我这里有好东西。” 老杰克丢下一句话,不再看他们,转身又下了楼。很快,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再次响起,节奏比之前似乎沉重了几分。
小舞守着杰瑞,听着楼下单调而沉重的打铁声,感受着这间破败小屋的冰冷与死寂。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心防。大师说这里是避风港,可这里……真的能唤醒沉睡的杰瑞吗?
她轻轻握住杰瑞冰冷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却只感受到一片刺骨的冰凉。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杰瑞的手背上。
“杰瑞……醒醒好不好……” 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哀求,“小棉花糖……还在等你呢……我们说好的……雷云理发店……还要开张……”
回答她的,只有楼下永不疲倦的打铁声,和窗外猎魂小镇永不停歇的风声。
日子,就在这间弥漫着铁锈、煤烟和药味的狭小阁楼里,一天天艰难地滑过。
小舞成了这间破败铁匠铺的影子。每天,天不亮她就爬起来,手脚麻利地收拾掉前一晚的狼藉,然后蹑手蹑脚地下楼。老杰克的脾气像他的炉火一样暴躁,小舞必须在他骂人之前,把铺子门口堆积的煤块搬好,把散落一地的铁屑扫干净,把水缸挑满冰冷的井水。
这些粗活对一个娇小的女孩子来说无比沉重。纤细的手指很快被粗糙的煤块磨破,渗出血丝;肩膀被沉重的水桶压得红肿淤青;汗水混着煤灰在她白皙的小脸上冲刷出一道道污痕。但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她知道,这是她留在这里的代价,是她和杰瑞活下去的依靠。
做完杂活,她会端着一碗用楼下破锅熬出来的、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回到阁楼。小心翼翼地扶起昏迷的杰瑞,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下。然后是老杰克那碗味道刺鼻、颜色可疑的吊命药。每次喂药都像一场战斗,杰瑞无意识的吞咽总是缓慢而艰难,药汁常常流得到处都是。小舞就用自己那件己经看不出颜色的破衣服,一遍遍耐心地擦拭。
做完这一切,她才胡乱扒拉几口冰冷的米汤,然后默默地坐在杰瑞床边。阁楼狭小的窗户透进一点微弱的光,落在杰瑞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一看就是大半天。看着他微弱的呼吸,看着他紧闭的双眼,看着他那头柔软的、此刻却毫无生气的黑发。
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了。楼下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是唯一的节奏,提醒着时间的流逝。小舞头顶那点微弱的星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成了房间里唯一的亮色,也是她心中唯一的慰藉。她常常会无意识地用手指去触碰那些闪烁的电芒,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微弱酥麻感,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杰瑞还“活”着的证明。
老杰克依旧沉默寡言,仿佛一个冰冷的铁砧。除了必要的吩咐,他几乎不和这两个“累赘”说话。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守在炉火旁,挥动着沉重的大锤,敲打着烧红的铁块。火星西溅,汗水顺着他黝黑结实的脊背滚落,砸在滚烫的铁砧上,发出滋啦的声响。他的目光专注而空洞,仿佛锤打的不是铁器,而是某种无法言说的过往。
只有在偶尔给小舞递工具,或者看到她笨拙地给杰瑞擦洗身体时,他那双锐利浑浊的眼睛里,才会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波动。那波动里,似乎混杂着一丝……怜悯?一丝……追忆?或者,仅仅是对生存本身的麻木?
小镇的风声永远带着魂兽森林的腥气。每当夜幕降临,镇子边缘会传来隐约的、令人心悸的兽吼。有时,会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兵刃碰撞声在巷口响起,伴随着粗野的呼喝和濒死的惨叫,然后又在黎明前归于沉寂。这是猎魂小镇的常态,是刀口舔血者用生命书写的日常。小舞蜷缩在阁楼冰冷的角落,抱着膝盖,听着那些声音,身体微微发抖。她不敢睡得太沉,时刻警惕着任何可能威胁到杰瑞的动静。
绝望像阁楼里的霉菌,在无声无息中蔓延滋长。杰瑞的气息依旧微弱,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老杰克的药似乎只能勉强吊住他最后一丝生气,却无法带来任何希望。小舞眼里的光,一天比一天黯淡。支撑她的,只剩下一种近乎本能的执念——守护他,等待他。
这天下午,老杰克难得地没有打铁。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上了阁楼,丢给小舞一个破旧的、鼓鼓囊囊的麻布袋。
“拿着。” 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带着命令的口吻。
小舞疑惑地打开袋子。里面是几块粗糙发硬的黑面包,一块风干的、散发着腥咸味的肉干,还有一小袋混杂着沙砾的粗盐。
“去镇西头的‘老瘸子’杂货铺,换点灯油和……干净的布回来。” 老杰克指了指袋子,“省着点用。别被人坑了。”
小舞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杰瑞需要擦洗,伤口需要包扎,阁楼也需要一点光亮。她用力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杰克爷爷!” 这是老杰克第一次让她单独出门办事,虽然只是换点东西,却让她有种被需要的感觉,死寂的心湖里仿佛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
她将麻袋小心地系好,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杰瑞,这才深吸一口气,走出了这间困了她和杰瑞不知多久的破铁匠铺。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猎魂小镇白天的喧嚣扑面而来——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牲口的嘶鸣、铁匠铺的敲打、还有远处森林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野兽嚎叫。小舞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拉低了头上那顶老杰克给她的、沾满油污的破毡帽,努力将自己淹没在嘈杂的人流里。
她低着头,抱着麻袋,脚步匆匆,按照老杰克指的方向,在迷宫般狭窄肮脏的街巷中穿行。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依旧存在,但或许是老杰克的名声在这混乱之地多少有点作用,也或许是她那顶破帽子和满身煤灰的伪装起了效果,并没有人真正上前找麻烦。
终于,在一个堆满了各种破烂、散发着浓烈霉味和灰尘气息的铺子门口,她看到了那块歪歪扭扭写着“老瘸子杂货”的木牌。
铺子里光线昏暗,东西堆得如同小山,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一个头发花白、眼神浑浊、一条腿明显萎缩变形、依靠着拐杖的老头,正懒洋洋地坐在柜台后面打盹。
“老……老板?” 小舞怯生生地开口。
老瘸子睁开一只眼,浑浊的眼珠扫过小舞和她怀里的麻袋,又懒洋洋地闭上,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嗯?”
“我……我来换点灯油和……干净的布。” 小舞连忙把麻袋放到柜台上,打开,露出里面的黑面包、肉干和粗盐。
老瘸子慢吞吞地睁开眼,伸出枯瘦的手指,扒拉了一下袋子里的东西,撇了撇嘴:“这点破烂?最多半壶灯油,巴掌大一块粗麻布。爱换不换。”
小舞的心沉了一下。她知道老瘸子在压价,但想到阁楼里的杰瑞,想到那需要擦洗的身体和伤口,她还是咬了咬牙:“……好,我换。”
老瘸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慢悠悠地转身去翻找东西。
小舞站在原地,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堆满杂物的柜台和地面。破旧的陶罐、生锈的刀具、断裂的兽骨、沾满泥污的兽皮……角落里,一个被老鼠啃掉一角的破木箱敞开着,里面胡乱塞满了各种泛黄的纸张、卷轴和破书。
就在老瘸子慢吞吞地拿出一个积满灰尘的小陶壶和一小块灰扑扑的粗麻布时,小舞的目光被木箱角落处,一张被揉得皱巴巴、颜色却相对鲜艳的纸张吸引了。
那张纸的材质明显比周围的废纸好很多,像是某种坚韧的皮纸。最吸引她的是纸张顶端,用粗犷醒目的线条勾勒出的一个……绿色的怪物图案?那怪物头很大,身体瘦小,眼睛圆溜溜的,咧开的大嘴里露出几颗尖牙,样子有点滑稽,又有点凶悍。图案下面,是几行同样粗犷有力的大字:
史莱克学院!
只收怪物,不收普通人!
你敢来吗?!
下面似乎还有更小的字迹,写着地址和要求什么的,但距离太远,小舞看不清。
史莱克学院?只收怪物?
这个名字和这嚣张的标语,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小舞麻木的心。
怪物……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十万年魂兽化形,这算不算怪物?杰瑞……他那能理发也能湮灭一切的诡异雷云……是不是更像个怪物?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星,在她沉寂己久的心湖里猛地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