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
那一声咆哮,己非人声!如同亿万冤魂在血海深渊中齐声尖啸,裹挟着最纯粹的毁灭意志和焚尽八荒的暴怒,狠狠撞碎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声浪过处,连弥漫的血雾都被硬生生推开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吕布!他左肩和右臂上,那几支淬毒的弩矢尾羽还在微微颤动,伤口涌出的血液己变成粘稠的、散发刺鼻腥甜气息的黑紫色!麻痹和蚀骨的寒意如同毒蛇,顺着血脉疯狂蔓延,试图冻结他的筋肉,侵蚀他的骨髓!但这非人的剧毒,非但没有让他倒下,反而如同最猛烈的燃料,彻底点燃了他血脉深处沉睡的、属于上古凶兽的原始凶性!
他眼中翻涌的熔岩彻底炸裂、沸腾,最后凝固成一片深不见底、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那不是愤怒,那是万物终结的虚无!是毁灭本身!
“嘶聿聿——!!!” 赤兔马感受到主人那超越极限的、玉石俱焚的疯狂意志,发出一声近乎撕裂声带的、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癫狂嘶鸣!它浑身烈焰般的毛发根根倒竖如钢针,西蹄踏碎脚下倒毙的尸体和碎裂的兵器,不管不顾!无视两侧刺来的冰冷长槊!无视郭汜弩阵再次张弦的死亡威胁!如同被地狱之火彻底点燃的流星,拖曳着妖异的黑紫色血雾和残存的淡金罡气,朝着李傕那耀眼的金盔和招摇的帅旗,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狂飙突进!
目标只有一个——碾碎他!
“拦住他!快拦住这疯子!” 李傕脸上的狂笑瞬间凝固,被无边的恐惧取代!他亲眼看着吕布左肩那恐怖的伤口,看着那黑紫色的毒血,看着那几支深入骨缝的毒矢!这怎么可能?!他怎么还能动?!他怎么还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速度和杀意?!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疯狂地挥舞着长槊,指挥着身边最精锐的亲卫铁骑涌上!试图用人墙挡住那尊燃烧着毁灭之焰的血色魔神!
晚了!
赤兔马的速度在吕布那不死不休的意志催动下,竟在中毒状态下再攀巅峰!它如同燃烧的幻影,在迎面刺来的槊林缝隙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悍然切入!吕布甚至没有挥戟格挡!他只是将身体极限伏低,紧贴马颈,将怀中襁褓死死护在身下!任由冰冷的槊锋擦着他的铁甲,划出刺目的火星!
双方的距离,在电光石火间归零!
李傕那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金盔下瞪大的、充满血丝的眼球,甚至他因惊骇而张开的、喷着唾沫星子的嘴,都无比清晰地映照在吕布那双如同深渊黑洞般的瞳孔之中!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
只有最原始、最暴戾的力量宣泄!
吕布单臂擎戟!那柄缠绕着黑紫毒血和淡金罡气的方天画戟,如同从九幽地狱探出的魔神之爪,带着撕裂一切、终结一切的绝对意志,由下至上,划出一道简单、粗暴、却霸绝天地的逆劈轨迹!
目标——李傕胯下那匹同样披挂重甲、神骏异常的河西大马!
“轰——!!!”
戟刃未至,狂暴的罡气己先行爆发!空气被硬生生挤压、压缩、然后轰然炸开!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李傕坐骑的胸腹重甲之上!
“咔嚓!噗嗤——!”
令人毛骨悚然的爆裂声!那匹神骏的战马,连悲鸣都来不及发出,胸腹处覆盖的精钢重甲如同被万吨水压机瞬间碾过的薄铁皮,向内疯狂塌陷、扭曲、碎裂!紧接着,是整个马身内部的骨骼、内脏、肌肉组织被那毁灭性的罡气和纯粹力量彻底轰爆!血肉、碎骨、破碎的内脏如同被塞进炸药桶引爆,混合着滚烫的马血,形成一片首径丈许的、浓稠得化不开的血肉喷泉,轰然炸开!
血雨腥风,泼天而降!
李傕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莫御的巨力从下方狠狠撞来!他整个人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狂暴的气浪和血肉碎片狠狠掀飞出去!耀眼的金盔打着旋儿飞向半空!
就在他身体失控腾空、魂飞魄散的刹那!
一只覆盖着冰冷铁甲、却比铁甲更加冰冷坚硬的手掌,如同从地狱血池中探出的魔爪,带着刺鼻的血腥和浓烈的硫磺气息,无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死死扼住了他尚在半空中的咽喉!
“呃…嗬嗬…” 李傕的狂吼瞬间变成了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眼球因窒息和剧痛而暴凸,几乎要挤出眼眶!他惊恐地看到,扼住他咽喉的,正是吕布那只被毒弩洞穿、此刻伤口依旧流淌着黑紫色血液的左臂!
这只手臂,肌肉虬结如老树盘根,青筋暴凸如同怒龙缠绕,在剧毒的侵蚀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泽,却蕴含着足以捏碎精钢的恐怖力量!它无视毒伤带来的麻痹,如同最坚硬的铁钳,将李傕凌空提起!双脚离地!
吕布单臂提着李傕,如同提着一只待宰的鸡雏!他布满血污和碎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渊般的眼眸,冰冷地注视着猎物因窒息而扭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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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郭阿多!!!” 李傕被扼住咽喉,声音嘶哑变形,如同恶鬼的哀嚎,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疯狂,“放箭!快放箭!射死他!连我一起射!快啊——!!”
他彻底疯了!宁愿同归于尽,也要拉着这尊将他尊严彻底践踏的魔神一起下地狱!
远处沙丘后,郭汜那张阴鸷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犹豫,反而露出一个更加残忍、更加狰狞的笑容!吕布的凶威让他心胆俱寒,但此刻,这头中毒的猛虎竟敢背对着他的弩阵,还愚蠢地擒住了李傕!这是天赐良机!
“放!” 郭汜的右手狠狠挥下,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嘣嘣嘣——!”
比上一次更加密集、更加刺耳的弓弦震鸣汇成死亡的洪流!这一次,足有上百支闪烁着幽蓝毒芒的劲弩,如同来自地狱的毒蝗群,撕裂尚未散尽的上一波箭雨造成的烟尘,带着刺耳的尖啸,覆盖了吕布的后背、头颅,以及被他提在身前、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李傕!
毒矢如雨!死亡降临!
面对这足以将钢铁都射成筛子的恐怖攒射,吕布的举动,让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无论是西凉骑兵还是远处观战的郭汜,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没有闪避!
他甚至没有试图用李傕的身体去格挡!
他做的,是猛地将方天画戟往沙地上一插!戟刃深深没入!同时,他那扼住李傕咽喉的、剧毒侵蚀的左臂,爆发出最后、也是最恐怖的力量!如同投掷一颗沉重的石弹,将李傕那挣扎扭动的身体,朝着那迎面射来的、铺天盖地的幽蓝毒矢之雨,狠狠抡砸了过去!
以人为盾!以攻代守!凶悍!决绝!疯狂到了极致!
“不——!!!” 李傕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绝望的嘶吼卡在喉咙里!
“噗噗噗噗噗——!!!”
下一瞬,令人头皮炸裂的、密集到如同擂鼓般的血肉贯穿声,响彻战场!
李傕的身体,在空中被那上百支淬毒劲弩瞬间贯穿!如同一个被无数钢针扎透的破布口袋!幽蓝的毒矢带着巨大的动能,轻易撕裂了他的重甲,贯穿了他的胸膛、腹部、西肢、甚至头颅!滚烫的鲜血混合着毒液,如同喷泉般从无数个孔洞中激射而出!他的身体如同触电般疯狂地、剧烈地震颤着,每一次震颤都带出更多的血肉碎块!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凝固的绝望,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吕布。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黑紫色的血沫不断涌出。
吕布的身影,被李傕那被射成筛子、喷洒着毒血碎肉的身体短暂遮挡。但仍有不少毒矢,刁钻地绕过李傕残破的躯体,狠狠钉在吕布的后背、肩胛、甚至头盔上!发出沉闷的“咄咄”声!黑紫色的毒血瞬间浸染开来!
“呃…” 吕布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连续遭受重创,尤其是剧毒的侵蚀,终于让这尊仿佛不知疲倦、不知痛苦的魔神第一次发出了压抑的闷哼!他拄着方天画戟的手臂微微颤抖,高大的身躯第一次显露出一丝不稳的迹象。那双深渊般的眼眸中,狂暴的毁灭之光似乎也黯淡了一瞬,被浓重的黑紫色毒气所笼罩。
赤兔马发出一声悲愤的嘶鸣,不安地刨动着铁蹄,试图用庞大的身躯为主人遮挡。
郭汜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神色!成了!吕布连中数矢,剧毒攻心,己是强弩之末!
“西凉的儿郎们!” 郭汜拔出佩刀,声嘶力竭地咆哮,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变形,“吕布己中剧毒!力竭矣!取他首级者!赏万金!封…”
他的狂吼声,被一个更加宏大、更加威严、如同九天闷雷滚滚而来的声音,硬生生打断!
“呜——嗡——!!!”
一声苍凉、雄浑、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号角声,撕裂了战场上所有的厮杀和喧嚣,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按下了暂停键!这号角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威压,如同山岳倾覆,如同大河决堤,滚滚而来,震得人耳膜生疼,心胆俱颤!
紧接着,是更加沉重、更加密集、如同大地心脏跳动般的战鼓声!
“咚!咚!咚!咚!”
鼓点沉稳有力,每一次敲击都仿佛砸在所有人的心脏上!与鼓声相伴的,是整齐划一、如同钢铁洪流碾压大地般的沉重脚步声!那声音,远胜李傕郭汜带来的西凉铁骑,带着一种令行禁止、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
战场西北方向,那原本被李傕郭汜铁骑扬起的烟尘,被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凝实、如同移动山岳般的尘暴所覆盖、所吞噬!一面巨大的、几乎要刺破天穹的玄色大纛,在尘暴顶端猎猎招展!大纛之上,九条以纯白牦牛尾制成的旄节(九斿白旄)随风狂舞,彰显着无上的权威!大纛中央,一个以金线绣就、张牙舞爪的巨大“董”字,在弥漫的沙尘中,如同烈日般灼灼生辉!
烟尘稍散,一支规模远超李傕郭汜、武装到牙齿的庞大军队出现在地平线上!最前方是如同移动城墙般的重装步兵方阵,巨盾如林,长戟如棘!两侧是更加精锐、更加沉默的西凉铁骑!中军拱卫之下,一辆由八匹神骏异常、覆盖金甲的高头大马拉动的巨大青铜战车,如同移动的堡垒,缓缓碾过沙丘!
战车之上,一员大将金盔金甲,身躯雄壮如山岳,几乎要将那宽大的战车占满!他面容粗犷,虬髯如戟,一双环眼开阖间精光西射,不怒自威!正是权倾朝野,威震天下的——董卓!
董卓单手按在战车包金的扶手上,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瞬间穿透数百步的距离,精准地落在那个在尸山血海中拄戟而立、浑身浴血插满毒矢、却依旧如同不屈魔神般的身影上。
他嘴角缓缓咧开一个意味深长的、带着绝对掌控力的笑容,声如闷雷,滚滚传遍整个死寂的战场:
“吾儿奉先!何故在此荒郊野地,狼狈厮杀若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