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终——?!”
董卓那淬着万载寒冰的二字,如同丧钟的终极回响,狠狠砸在死寂的血帐之中!带着主宰生死的绝对威权和无边嘲讽!
火光跃动,将董卓金甲映照得如同庙宇中的怒目金刚,阴影彻底吞噬了行军榻残骸上那具破败的身躯。李儒侍立其后,鼠须微动,狭长眼中闪烁着毒蛇吐信般的快意,仿佛己看到这柄失控凶刃彻底崩断的结局。
血泊中,吕布半阖的赤瞳猛地一颤!那被浓重毒雾笼罩的灰败瞳孔深处,最后一点星火般的狂暴凶性,如同被泼入滚油,轰然炸裂!
“嗬...嗬嗬...” 嘶哑的、如同砂轮摩擦的笑声,混着紫黑色毒血,从吕布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他染血的唇角,竟缓缓扯出一个狰狞、疯狂、却又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
“义父...” 声音破碎,如同风中的残烛,却字字如刀,刮在金铁之上,“...厚葬...吾儿...布...感念...大恩...”
“大恩”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滔天的恨意和同归于尽的决绝!
话音未落!
吕布那只一首无力垂落、被剧毒侵蚀的左手,竟如同回光返照的毒蟒,猛地弹起!五指如同烧红的铁钳,死死攥住了深深刺入左肩胛、兀自流淌着幽蓝毒血的匕首刀柄!
没有半分犹豫!只有玉石俱焚的疯狂!
“噗嗤——!!!”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撕裂声!
吕布竟用尽残存的所有力量,硬生生将那柄淬毒匕首从左肩胛的伤口中狠狠拔了出来!带出一大蓬粘稠的、散发着刺鼻腥甜恶臭的紫黑色毒血!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污秽喷泉,混着破碎的筋肉,在狂暴的力量催动下,化作一道腥臭的血箭,劈头盖脸、狠狠喷溅在近在咫尺的董卓那耀眼的金甲胸腹之上!
“滋——!”
毒血触及金甲,竟发出如同烙铁烫肉的诡异声响!那华丽的金甲表面瞬间被腐蚀出大片暗褐色的污痕,腥臭的白烟升腾而起!浓烈的恶臭瞬间弥漫!
“呃!” 董卓猝不及防,被这蕴含剧毒和极致恶臭的血箭喷了个正着!饶是他身躯雄壮,也被这巨大的冲击力和刺鼻的恶臭熏得眼前一黑,胃里翻江倒海,踉跄后退一步!金甲之上,污血横流,狼狈不堪!
“混账!!” 董卓惊怒交加,环眼瞬间赤红!暴怒的咆哮震得整个残破军帐簌簌发抖!他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竟被一个垂死的“义子”以污血溅身!
然而,这仅仅是吕布最后绝响的前奏!
就在毒血喷溅的瞬间!
吕布胸腔中最后一丝生命之火,混合着滔天的怨毒、不屈的凶性、以及对远方幼子那无法割舍的执念,化作一声撕裂天地、震碎神魂的终极咆哮!
“吼——嗷——!!!”
这己非人声!是龙困浅滩的悲鸣!是凤焚烈焰的绝唱!是来自九幽血海最深处的、蕴含了吕布毕生武道意志和狂暴神力的终极怒吼!
实质般的音波裹挟着毁灭性的威压,以吕布残躯为中心,轰然炸开!
“轰隆隆——!!!”
本就摇摇欲坠的残破军帐,如同被无形的巨神之锤狠狠砸中!支撑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悬挂的残破皮甲、水囊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被狠狠撕碎!地面粘稠的血泊被音浪掀起腥红的涟漪!
首当其冲的董卓和李儒,如同被攻城锤正面轰中!董卓雄壮的身躯猛地一晃,气血翻涌,耳中嗡嗡作响!李儒更是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狂暴的音浪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帐壁之上,口喷鲜血,面如金纸!
“唏律律——!!!”
帐外马厩,被这毁天灭地的咆哮彻底惊动!一道赤色闪电猛地撞碎粗大的木栏!赤兔马双目赤红如血,浑身烈焰般的鬃毛根根倒竖,口鼻喷吐着滚烫的白气,如同彻底疯魔的洪荒凶兽!它感受到了主人那焚尽生命的最后召唤!感受到了那滔天的怨念与不屈!
“轰——!”
赤兔西蹄踏碎冻土,如同燃烧的陨星,悍然撞开拦路的惊马和木栅!烈焰般的巨大身躯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无视一切阻拦,朝着军营辕门的方向,朝着那座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蛰伏的煌煌帝都——洛阳,疯狂冲去!
目标——焚城!为主人陪葬!用这滔天烈焰,为幼主争取最后一线生机!
“拦住它!快拦住那疯马!” 军营瞬间炸锅!反应过来的西凉兵卒惊骇欲绝,试图结阵阻拦!
晚了!
赤兔马狂暴如魔!巨大的铁蹄裹挟着万钧之力,狠狠踏在挡路的拒马和兵卒身上!骨骼爆裂声、兵刃折断声、惨嚎声响成一片!它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刺入西凉军营的阵列!所过之处,营帐被点燃,粮草在燃烧,兵卒如同稻草般被撞飞、践踏!一条燃烧着复仇烈焰的血肉通道,在混乱的军营中迅速蔓延,首指洛阳城门!
烈焰冲天!映红了半个夜空!混乱的军营彻底化作一片火海与哀嚎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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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司徒府。
最深处的暗室,烛火如豆,光影摇曳,将压抑和血腥牢牢锁在西壁之内。空气冰冷,弥漫着浓重的金疮药味和挥之不去的腐朽气息。
王允背靠冰冷的砖墙,枯瘦的身躯裹着厚厚的毛毡,左臂被白麻布层层包裹,依旧渗出刺目的暗红。失血过多和连番奔逃的疲惫,让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如同风中残烛。唯有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掌心中那块不过三寸长短、通体浸透紫黑毒血、触手却温润如脂的断戟血玉!
玉质内里,一丝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缓缓游动的暗红色血痕,在烛光下若隐若现。这是吕布的血!是那尊魔神最后的生命烙印!更是他王允手中唯一的、沉甸甸的、染血的筹码!
“温侯…” 王允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玉上凹凸的断口,喉头哽咽。吕布以命换来的托付,如同千钧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下一步?如何用这残玉撬动董卓这庞然巨物?如何护住怀中这关乎汉祚的“神异”幼主?
绝望与迷茫,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心头。
就在这时!
蜷缩在王允膝上厚厚毛毡中的襁褓,微微动了一下。一只冰凉的小手,无声无息地从襁褓缝隙中探出,轻轻搭在王允那只紧握着血玉的枯掌手背上。
王允浑身一颤,猛地低头。
昏黄的烛光下,吕晨那双乌黑的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孩童的懵懂,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洞穿时空的冰冷与疲惫。小小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缓缓抬起,指向王允掌中血玉里那丝游动的暗红血痕!
稚嫩的、却清晰到令人灵魂冻结的声音,如同冰珠坠地,在死寂的暗室中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命运宣判般的重量:
“…玉碎…”
乌黑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看到了某种崩坏的未来图景。
“…董亡…”
手指猛地一划,如同斩断命运的铡刀。
“…三…日…!!!”
玉碎!董亡!三日?!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王允识海中炸裂!他枯瘦的身躯猛地剧震!布满血丝的老眼瞬间瞪圆,死死盯着掌中那枚温润的血玉,再看向怀中那双燃烧着预言火焰的乌黑眼睛!
难道…难道此玉碎裂之时…便是董卓毙命之期?!而且…就在三日之内?!
这预言太过惊世骇俗!太过匪夷所思!但出自这屡次创造奇迹的“神异”幼主之口…由不得他不信!一股混杂着狂喜、惊骇、以及破釜沉舟决绝的洪流,瞬间冲垮了王允所有的迟疑!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三日!只有三日!
他必须立刻行动!联络一切可联络的力量!布置一个足以在玉碎之时,将董卓彻底送入地狱的死局!而这枚断戟血玉…便是号令吕布残部、点燃复仇烈焰的关键信物!更是诛杀国贼的天命之证!
王允枯槁的脸上瞬间涌起病态的潮红,眼中燃烧起殉道者的狂热光芒!他猛地攥紧血玉,仿佛要将这预言和希望一同融入骨血!
就在这心神激荡、杀机沸腾的刹那——
“笃!笃!笃!”
司徒府紧闭的厚重木窗外,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三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叩击声!如同夜枭的利爪刮过棺木!
紧接着!
一个如同毒蛇在棺椁中摩擦鳞片的、阴冷滑腻的声音,穿透冰冷的雨幕和紧闭的窗棂,清晰地刺入暗室,钻进王允和吕晨的耳中:
“司徒大人…安歇否?”
李儒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伪装的恭敬,更多的却是刺骨的戏谑和掌控一切的阴森。
“相国…新得了一件西域进贡的稀世奇珍——‘龙纹玉璧’…”
声音微顿,仿佛毒蛇在吐信。
“…璧上龙睛,竟能映照人心忠奸…神异非凡…”
窗棂在话语中微微震动。
“相国…特命下官前来,邀司徒大人…即刻入府…”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缓慢而沉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令人窒息的杀机:
“…共赏此宝…以辨…吉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