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工地返回陆宅的迈巴赫车内,陷入了一种稠密的静默。
这并非往日那种出于礼貌和距离感的沉默,而是像一块吸饱了水份的海绵,沉甸甸的,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情绪。
沈华将微烫的额头抵着冰凉的车窗,假装在看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她不敢去看身旁的陆景行,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不久前那个拥抱。
他的西装外套带着微硬的质感,他的怀抱坚实而温暖,他沉稳的心跳声仿佛就在耳畔……这些细节像被镌刻下来一般,清晰无比。羞赧、安心,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理不清的慌乱,在她心头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陆景行则专注地驾驶着车辆,目视前方。但他比平时握得更紧的方向盘,以及那微微泛白的指节,暴露了他极力维持的平静表象。他的余光能瞥见她靠在窗边的纤细身影,那双刚刚哭过的、红肿的眼睛像一根刺,轻轻扎在他心上。
他想说些什么,想问她“好点了吗”,想告诉她“别怕”,但他又深知,此刻任何言语都可能打破这层脆弱的平衡,反而会让她更加不安。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将所有的担忧与关切,都化作了平稳的驾驶与无声的陪伴。
这辆昂贵的豪车,此刻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茧,将外界的喧嚣和两人内心汹涌的波涛,都暂时包裹了起来。
车子平稳地驶入陆宅,当福伯前来拉开车门时,他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只消一瞥,便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
沈小姐红着眼眶,神情中带着一丝倦怠和恍惚。而自家先生的脸上,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杂着心疼与郑重的神色。两人之间,仿佛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磁场,既疏离又亲密。
“先生,沈小姐。”福伯恭敬地问候,并未多言。
陆景行绕过车头,走到沈华身边,声音低沉而柔和:“累了吧,先上楼休息。”
随后,他转向福伯,低声吩咐道:“福伯,炖一碗安神的姜糖水,待会儿送到沈小姐房间。”
福伯心中一动,立刻了然。不是咖啡,不是茶,而是安神暖胃的姜糖水。他恭敬地应下:“是,先生。”再看向沈华时,眼神中己经悄然多了一份慈爱与明了。
先生这是……上心了。
沈华没有拒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脚步有些虚浮地走进了主宅。
回到自己那间雅致的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筋疲力尽地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她无意识地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肩膀,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陆景行的温度。
那不仅仅是一个拥抱。
对这个世界而言,那或许只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短暂的安慰。但对她——沈灼华而言,那是她坠入这陌生时空之后,第一次抓住的、如此真切的浮木。
它是一个港湾,在她灵魂无处安放时,给了她片刻的停泊。
它是一面屏障,在她最脆弱不堪时,为她抵挡了整个世界的荒诞。
她不再仅仅是一个凭借学识和记忆换取庇护的“文化顾问”,那一刻,她只是一个悲伤的、需要被保护的普通人。而他,也第一次让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感受到了名为“依靠”的踏实感。
这份踏实感的来源,是一个叫陆景行的男人。
这个认知,让沈华的心,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