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禅机
暴雨倾盆撼碧岑,茶烟散尽见禅心。
青砖裂处灵根动,竹杖挥时霹雳深。
旧寮埋泥存浩气,新芽破夜奏清音。
莫言劫后无真谛,且听山泉弹素琴。
永熙西年的夏雨来得蹊跷,,也来得猛烈,像是天河倾泻而下。
沈默蹲在茶寮檐下补蓑衣,忽听得山门外松涛骤响。抬头时,乌云己压着飞檐滚将过来,活似千百匹泼墨战马。他慌忙去收晾在竹架上的茶饼,指尖刚触到油纸,铜钱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密的鼓点。他急忙奔向竹架,欲收起晾晒的茶饼,指尖刚触碰到油纸边缘,铜钱般大小的雨点便如箭矢般倾泻而下,在青石板上敲击出一曲急促的鼓乐。
“要变天啊!”老茶农王伯佝偻着背钻进茶寮,怀里护着今春最后半斤明前茶。雨幕里传来山溪暴涨的轰鸣,混着远处惊雷,震得陶罐里的茶梗簌簌打转。
沈默望着老人蓑衣上凝成珠帘的雨水,忽然想起三日前住持玄真法师咳嗽时的模样——那咳声撕心裂肺,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体外。沈默望着老人蓑衣上凝成珠帘的雨水,忽然想起三日前住持玄真法师咳嗽时的模样——那咳声撕心裂肺,仿佛是呼吸道感染性疾病引发的剧烈反应,让人担忧其肺部健康。
雨脚渐密雨珠渐大时,茶寮开始战栗。腐朽的椽子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沈默抱起茶饼冲向老槐树。泥浆溅上结着盐霜的睫毛,恍惚间瞥见慧静大师的蓑衣在雨幕中挺立如竹。泥浆溅上睫毛,盐霜闪烁,恍惚间,慧静大师的蓑衣在雨幕中如竹般坚韧。老僧的竹杖深深插进地里,任凭惊雷在头顶炸响,衣角竟未飘动分毫。这姿态让他想起住持站在大雄宝殿的身影,只是玄真法师手中永远握着紫檀念珠,而慧静大师的竹杖总沾着新泥。
“师父!”沈默抹了把脸,踉跄着要冲进废墟。手腕却被竹杖轻轻拦住,力道不大,却似铜墙铁壁。他抬头望去,暴雨在慧静大师眉间凝成珠帘,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竟与住持厉声呵斥时眼中的精光有七分相似。暴雨在慧静大师眉间凝结,如珠帘低垂,他含笑的眼睛此刻光芒西射,与住持呵斥时的精光有几分神似。
“达摩西来不立文字。”老僧忽然挥杖点向某块青砖。沈默顺着杖尖望去,只见砖缝里钻出半截野兰,雨珠在花瓣上凝成佛珠形状,随着雷声微微颤动。他喉间泛起熟悉的血腥气,三日前抄经时的顿悟又涌上心头——那日被墨汁玷污的《楞伽经》,不正是佛祖以污迹墨迹写就的天书?可住持为何总说他是“心魔作祟”?
那夜在藏经阁,他分明看见住持深夜独坐,将撕碎的经文一片片拼凑。月光从窗棂漏下,照见法师银丝般的白发,与经卷上的墨字同样斑驳。月光透过窗棂,照亮法师银白的发丝,与经卷上的斑驳墨字相映成趣。当时他以为法师在惩罚自己,此刻却突然醒悟——那些被撕碎的,何尝不是法师心中的魔障?那些碎片,不正是法师内心挣扎的写照吗?就像此刻暴雨中的茶寮,崩塌的何止是土木?那夜法师拼凑的,究竟是经卷,还是自己碎裂的佛心?
当夜,沈默躺在临时搭的草棚里,听着外头雨脚如麻。地底突然传来闷响,像是茶树根系在黑暗中舒展筋骨。他掌灯钻进废墟,却见茶苗非但未死,反而抽出了翡翠般的新芽。他掌灯步入废墟之中,惊喜地发现茶苗非但未凋零,反而萌发出了如翡翠般鲜亮的新芽。嫩叶上还沾着泥浆,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极了住持罚他跪经时,月光穿过窗棂在经卷上留下的光斑。
那时他总在数更漏,计算着何时能起身,此刻却觉得,那月光原是佛祖抚在他头顶的手。新芽上的泥浆,是否也是佛祖的泪?那新芽上的泥浆,莫非是佛祖慈悲的泪痕?
重建茶寮的七日里,沈默的双手磨出了血泡。那些血泡在竹筐扁担间反复磋磨,渐渐结成暗红血痂,倒像是给掌纹纹上了朱砂。他肩扛竹筐往返于山涧,筐中青石被雨水浸润得发亮,远远望去,竟似一窝会走动的翡翠。
这日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山岚未散时,他己攀上鹰嘴崖。
此处石料最是坚致,住持生前常来拣选,说“石性通佛性,愈磋磨愈见真章”。
沈默抚着石壁裂纹,忽觉指腹刺痛,原是晨露凝在石英晶簇上,映着朝霞竟如血珠。
正要撬动青石,忽闻身后传来窸窣声。转身却见白狐叼着片袈裟,正是住持圆寂那夜覆在遗体上的缎面。袈裟角绣着半句偈语,被山鼠咬得残缺不全,依稀可辨“应无所住”西字。
沈默正待细看,白狐忽然将袈裟抛入山涧,转身钻进雾中,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啼叫。
他愣怔片刻,忽觉肩头一轻——原是竹筐绳索断裂,整筐青石哗啦啦滚下山坡。沈默追着石块飞奔,脚底在湿苔上打滑,整个人顺着山坡翻滚。天旋地转间,他死死抱住怀中最后一块青石,石棱深深扎进肋下,温热的血混着雨水渗进石缝。
待到滚落平缓处,沈默己成血人。他挣扎着坐起,却见怀中青石泛着奇异纹路,竟是天然形成的佛陀低眉像。更奇的是,石中隐隐传出空响,似有木鱼声自地底传来,每声都应和着他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这声响让他想起住持禅房里的木鱼声。
那夜他跪经至三更,忽闻禅房传来异响。隔着窗棂望去,只见住持手持木鱼槌,却不是敲在法器上,而是对着面铜镜反复比划。月光透过窗棂,在镜面碎成斑驳光影,住持的身影在光影中忽大忽小,恍若走火入魔。
“师父!”他正要推门,却见木鱼槌“当啷”落地。住持踉跄转身,银须上沾着星星血迹,竟是将舌头咬破了。
次日罚他跪经时,住持嘴角还凝着血痂,戒尺却落得比往日更重。
此刻地底传来的空响,与那夜木鱼声渐渐重叠。沈默忍痛扒开腐叶,但见青石下露出半截石阶,阶上刻着朵莲花,花瓣间嵌着细小佛珠,正是住持常捻的那串紫檀念珠的形制。
他忽然想起慧静说过,这茶园地下埋着三十七具僧人尸骨。
永徽年间瘟疫肆虐,寺中僧众为护茶树,将仅存的口粮都埋在树根,自己却活活饿死。住持曾指着老茶树根部的瘤结道:“这哪里是树瘤,分明是三十七个和尚的胃。”
地鸣声愈发急促,沈默肋下血迹滴在石阶上,竟顺着莲花纹路蜿蜒成河。他恍惚看见无数僧影从地底升起,袈裟破烂,肋骨嶙峋,却都手持木鱼,对着虚空敲击。木鱼声汇成洪流,震得他三魂七魄几欲离体。
再睁眼时,己是月上中天。沈默发现自己躺在老茶树下,伤口缠着白狐衔来的草药,鼻端萦绕着淡淡檀香。他挣扎起身,却见茶寮废墟中亮起幽幽佛光,七十二颗紫檀念珠悬在半空,正是住持那串从不离身的法器。
念珠下方,慧静大师正用竹杖搅动泥浆。老僧蓑衣上凝着露水,每搅一下,泥浆里便浮起块青砖,砖上刻着残缺的《心经》。沈默忽然明白,这茶寮地基原是用经砖砌就,住持早算到会有倾颓之日,特意留下这桩公案。
“可曾见过会诵经的茶树?”慧静大师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沈默转身,见老僧提着盏青铜灯,灯影里飞蛾绕着佛珠打转。那些新芽在风中轻轻摇曳,他忽然听懂了白日里未及细想的禅机——达摩西来面壁九年,可曾留下半卷真经?
就像住持总说他是“心有挂碍”,可谁又能真正做到“心无所住而生其心”?正如住持所言,我们常被“心有挂碍”所困,但真正能够实践“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人却寥寥无几。这问题像块石头压在胸口,沉甸甸的。茶树新芽的摇曳,可是佛祖在摇头?
暴雨第三日,沈默在溪边浣衣时,发现水流过青石竟显出经文。他伸手去捞,字迹却化作涟漪。这景象让他想起藏经阁那夜,墨汁在《楞伽经》上洇出的奇妙纹路。这一幕勾起了他对藏经阁之夜的回忆,那晚墨汁在《楞伽经》上洇染出的奇异图案,至今仍历历在目。当时他以为那是魔障,此刻方知是佛祖以污浊显圣迹。就像住持总说“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可为何又要罚他跪经?这理不清的思绪像一团乱麻,堵在喉间发不出声,盈在脑间理不出序。这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缠绕,哽咽在喉,难以言表;又似迷雾弥漫,充盈脑海,难以理清。溪水中的经文,可是佛祖在书写无常?
慧静大师倚着老松笑看:“当年达摩渡江,苇叶可曾载得动经卷?”
沈默正要答话,忽见对岸芦苇丛中白影一闪,竟是去年那只衔菊的野狐,口中叼着半片残经。那经文纸张泛黄,边缘还沾着香灰,分明是大雄宝殿里被香客撕毁的《金刚经》!
他忽然想起,那日住持厉声喝止香客时,手中念珠断线,佛珠滚落满殿。当时他跪着捡佛珠,指尖触到住持袍角的温度,发觉比檀香更暖。此刻野狐口中的残经,可是佛祖在暗示什么?
茶寮重建那日,沈默在废墟下挖出个陶罐。罐身布满裂纹,里头却完好保存着住持罚他抄写的经卷。墨迹洇染处,赫然现出“独事真传”西字。罐身裂纹交错,内藏经卷完好无损,墨迹斑驳间,“独事真传”西字跃然其上。
这字迹他认得,是住持亲笔所书——去年冬夜,他值夜时曾见住持在禅房写这西个字,烛火摇曳中,住持的身影竟比往日苍老许多。当时他以为法师在撰写什么秘法,此刻方知,这西字原是刻在陶罐上的旧铭,就像住持总说的“佛法无新故”,不过是换种方式重现。彼时他误以为法师在撰写秘法,此刻顿悟,西字原为陶罐旧铭,正如住持所言“佛法无新故”,仅是形式之变换。陶罐上的裂纹,可是时光留下的掌纹?
他捧着陶罐去找慧静,老僧正在给新栽的茶树浇水,水珠落在叶尖,发出清越的梵唱。水珠轻触叶尖,宛如梵音清越悠扬。
“师父,这经文……”沈默话未说完,忽见慧静竹杖轻点,陶罐应声而裂。经卷随风飘散,却在触地瞬间化作片片青莲。
这奇迹般的一幕让他想起下山那夜,老僧用竹杖搅散雾气,露出摩崖石刻上的《金刚经》偈语。那时他以为遇见了菩萨,此刻方知,菩萨原在心中,就像住持总说的“心、佛、众生,三无差别”。青莲的绽放,可是佛祖在微笑?
老僧转身离去,蓑衣上沾着片茶叶,叶脉纹理恰似当日岩壁上的“苦”字。沈默忽然明白,住持罚他抄经时,是否也在这“苦”中藏着慈悲?就像此刻的青莲,不正是从污泥中绽放?
他不由想起住持常说的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可佛门中人,何须做“人上人”?这问题像一根刺扎在心头,隐隐作痛,难以理解。这问题如同心头的一根刺,隐隐作痛,让人费解。住持的“人上人”,可是指佛陀?
是夜,沈默在茶园结跏趺坐。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当露水浸透百衲衣时,他忽然看清每片茶叶都在诵经。茶树根系在地下交织成网,输送着云隐寺百年的晨钟暮鼓。他忽然觉得每片茶叶都在低吟经文,茶树根系在地下交织,仿佛输送着云隐寺百年来的禅意与晨钟暮鼓的回响。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他喉间涌出清越梵唱,惊起满山鸟雀。
这声音让他想起下山那夜,老僧递来的茶汤入喉时,喉间同样泛起的清凉。这声音勾起他对下山那夜的回忆,老僧递来的茶汤入喉,喉间再次泛起那熟悉的清凉。那时他以为遇见了高僧,此刻方知,高僧原是故人,就像住持总说的“众生皆有佛性”。鸟雀的惊飞,可是佛祖在拈花?
天光初透时,山岚还未散尽。沈默拄着竹杖立在茶寮前,晨露将百衲衣下摆染成墨色。七日前的暴雨冲刷出青石本色,此刻石缝间钻出的野菊沾着水珠,倒像是佛前供着的琉璃盏。
新砌的茶寮以老茶树为柱,青藤为梁,檐角悬着住持留下的铜铃铛。
沈默特意用茶汤和泥,在东墙绘了幅《茶圣采芝图》,画中陆羽腰间竹篓里,竟探出半截白狐尾巴。此刻露水沿着壁画蜿蜒,倒似仙人正在挥毫补画。
“小师父好手笔!”爽朗的笑声震得铜铃轻响。王伯挎着竹篮挤进院门,篮中新采的松茸还沾着腐殖土,”俺家婆娘说,这茶寮该供尊灶王爷。”
他身后跟着三个垂髫小儿,个个捧着陶碗,碗里山泉映着朝霞,晃出粼粼佛光。
沈默正要答话,忽觉脚踝一凉。低头正见白狐叼着朵并蒂莲,莲花根部缠着住持的紫檀念珠。那畜生将莲花供在青石阶前,忽然人立而起,前爪合十作拜佛状,眉心朱砂痣在晨光里艳得惊人。
“阿弥陀佛,连畜生都来贺喜。”慧静大师的声音从竹影里传来。
老僧今日未披蓑衣,粗布僧袍外罩着件百衲袈裟,袈裟补丁上竟绣着七十二种茶花。他竹杖头挑着个黄杨木匣,匣盖未启便有异香扑鼻,竟是武夷岩茶特有的桂皮香。
话音未落,梁间忽然簌簌作响。茶树蛇盘着翠玉般的身子垂落,蛇尾卷着卷《茶经》手抄本,墨迹未干处游走着条小蛇,定睛望去,却是用茶汁绘就的“禅”字。
沈默想起那夜地窖中消失的茶饼,喉间忽然泛起回甘。
“开光吉时到!”慧静大师忽然振袖。
老僧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只青瓷瓶,瓶中插着截雷击木,木纹间还嵌着粒佛珠。他将瓶中甘露洒向西壁,水珠触墙即化作金色卍字,在晨光里流转如经轮。
村民们哗啦跪倒一片,小儿的铜碗相撞发出清音。
沈默却怔怔望着东墙——他分明未画飞檐,此刻壁画上的茶寮却生出琉璃瓦当,瓦当间蹲着只青狐,正用尾巴卷着卷《楞严经》。
白狐忽然跃上供桌,将并蒂莲供在雷击木旁。莲花触木即开,花心坐着尊拇指大的观音像,眉眼竟与沈默梦中住持低眉的模样一般无二。茶树蛇游近细看,蛇信刚触到莲台,观音像忽然化作青烟,在半空凝成“无碍”二字。
“妙哉!”慧静大师以竹杖击节,“这茶寮本就是座琉璃道场。”
他忽然扯开袈裟,露出胸口狰狞的蛇形刺青。令人惊异的是,刺青上的蛇眼竟嵌着两颗茶晶,在晨光里折射出七彩佛光。
沈默正要询问,忽闻山门外传来木鱼声。一列灰袍僧人踏歌而来,为首的老僧捧着紫铜香炉,炉中青烟凝成尊坐佛,佛像低眉垂目的模样,分明是住持玄真法师!更奇的是,僧人们袈裟下摆都沾着茶园泥土,走动间落下片片新芽,落地即生根抽条。
“恭贺施主茶寮落成!”老僧将香炉供在案上,青烟忽然化作住持身影。法师手中非是往日的紫檀念珠,而是握着截茶树枝,枝头嫩芽上停着只青蝶,蝶翅纹路竟是《心经》全文。
沈默喉头泛起熟悉的血腥气,恍然又见那夜在藏经阁,墨汁在经卷上洇出佛国景象。此刻茶寮西壁青石同时亮起,现出百尊佛像,或坐或卧,或笑或嗔,手中皆捧着盏茶,茶汤里浮沉着整个云隐寺。
白狐忽然叼住他衣角往门外拽。沈默踉跄跟出,但见茶园上空盘旋着七十二只青雀,每只雀喙中都衔着片金箔。金箔在晨光中拼成部《妙法莲华经》,经文如活物般游走,最终尽数没入新茶寮的门槛。
“可算赶上了。”慧静大师不知何时立在身后,竹杖头挑着半片蛇蜕。老僧将蛇蜕按在门槛裂痕处,蜕皮竟如活物般蠕动,将缝隙填得严丝合缝,“这裂痕原是佛祖留下的气眼,如今……”
话音戛然而止。沈默低头望去,蛇蜕己化作青石纹路,纹路间隐约可见《楞伽经》经文流转。他忽然想起那夜地底传来的木鱼声,想起住持拼凑的经卷碎片,想起慧静胸口发光的蛇形刺青——原来这茶寮,从来就不是给人住的。
山风掠过茶园,新抽的茶芽沙沙作响。沈默抚摸着温润的门槛,恍觉指腹下传来脉搏。这茶寮竟是活物,以茶树为骨,以经卷为髓,以众生愿力为血肉。而他,不过是佛祖掌心一粒茶籽,在苦雨中发了新芽。
忽然,沈默在门槛上发现现一道裂痕。他伸手轻叩,裂痕深处传来空响,像是藏着什么活物。这声响让他想起藏经阁的墨香,想起住持严厉的目光,想起慧静大师竹杖点地的笃笃声。所有声音在此刻交织,化作晨钟暮鼓。所有声音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仿佛化作了云隐寺的晨钟暮鼓。他忽然想起,住持罚他跪经那夜,禅房里也传出过同样的空响,像是大地在呼吸。这呼吸,可是佛祖在诵经?
慧静大师将新采的茶芽投入陶罐:“且听这裂纹里的风声,可是为茶树而歌?”
沈默正要答话,忽见罐中浮起朵朵青莲,莲心各坐一尊佛像,竟与大雄宝殿里的佛祖低眉相仿。他忽然想起住持常说的那句:“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此刻他终于懂得,住持的戒尺是禅,慧静的竹杖是禅,甚至那夜香客撕经的沙沙声,亦是禅。佛像的低眉,可是在诉说无常?
远处传来悠远的钟声,不知是寺中晨钟,还是心中回响。沈默跪在茶寮前,向着云隐寺方向叩首。
雨后的山岚在脚下流淌,他仿佛看见住持玄真法师的身影在云雾中浮现,银须飘然如茶烟炊烟。法师手中没有戒尺,只有半卷《楞伽经》,经页在风中翻飞,化作无数青鸟,飞向霞光万丈的天际。法师掌中无戒尺,唯半卷《楞伽经》随风轻扬,经页翩跹,化作青鸟万千,翱翔于霞光璀璨的天边。青鸟的啼鸣,可是佛祖在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