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你还想怎样！我家小姐为了你的案子都快没命了！”
红袖护在床前，含泪的哭喊被萧临渊周身那陡然爆发的杀气，尽数冻结。
他没有理会这个忠心护主的婢女。
他的视线，像被烧红的烙铁，死死烫在那张画着诡异徽记的宣纸上。
从他喉咙深处，一字一顿，碾出两个淬着血与冰的字。
“无相。”
话音未落，他一把抓起那张图纸，转身便走。那动作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卷起一阵携着冰雪的风暴，瞬间冲出了阴阳小筑。
马蹄声骤然响起，又在疾驰中远去，踏碎了京城深夜的宁静。整个长街似乎都在他身上那股毁天灭地的恐怖杀气下，为之战栗。
锦衣卫北镇抚司，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如同坟墓。
当萧临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所有当值的锦衣卫皆是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垂首屏息，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的都指挥使大人，此刻像一柄出了鞘的、饮血的凶刃。
“大人！”有亲信硬着头皮上前请示。
萧临渊视若无睹，径首穿过重重庭院，走向了北镇抚司的最深处。
那里，是连副指挥使都无权踏入的绝对禁地——“丙字号”密库。
厚重的石门被他亲手推开，一股陈年旧纸与尘埃混合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这里没有窗，只有一排排顶天立地的黑铁木架，上面摆满了封存的卷宗。
这里，封存着大晏王朝所有见不得光的、被帝王亲手下令抹去的黑暗历史。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最里侧的墙壁前，在一排排看似毫无分别的架子中，取下了一个沉重的、通体由黑铁打造，并用三道繁复机簧死死锁住的匣子。
当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机簧时，他那双总是稳如磐石、能精准挥刀取人性命的手，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咔哒”三声轻响，机簧解开。
匣子打开的瞬间，一股陈旧的、仿佛凝固了时光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里面并非卷宗。
而是一堆看似杂乱的证物——一枚断裂的玉佩，半截烧焦的流苏，以及最上面，一份被血浸透、早己干涸成黑褐色的残破血衣。
那是他少年时，母亲最爱穿的衣裳。
这个徽记……
冲天的火光，将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
母亲温柔的脸在火光中变得模糊，她将他死死护在身后，而父亲高大的背影，轰然倒下。
他透过火光的缝隙，看见了那个凶手。
那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快意，只有一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如同看着一只脚下蝼蚁的眼睛。
那双眼睛，成了他此后无数个午夜梦回，都无法摆脱的噩梦。
萧临渊闭了闭眼，强行将那段血色记忆压回心底最深处。
他从匣子底部，抽出一份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卷宗。
展开它，就像是亲手揭开自己早己结痂、血肉模糊的伤疤。
卷宗的封皮上，用金粉烙印着一个与虞晚舟所画，一模一样的徽记。
下面是三个冰冷的、仿佛没有生命的大字。
《无相会》。
卷宗记载，这是一个由前朝权贵、江湖异士、巨富豪商在暗中组成的秘密组织。他们崇尚一种极致的、扭曲的秩序，认为世间充满“变数”与“浊秽”，而他们的使命，便是以绝对的“理”与“规则”，重塑这个世界。
手段，便是清除。
清除所有他们认为的，阻碍世界走向“纯净”的尘埃。
卷宗的后半部分，记录了一场血腥的剿杀。
数年前，正是年轻的、初露锋芒的萧临渊，带领着锦衣卫，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无相会”所有暴露在外的明面势力连根拔起。此案，也成了他日后晋升都指挥使，最重要的投名状。
卷宗的最后一页，他的恩师，老都指挥使在病榻上用朱笔批注了一行潦草的小字。
“其根未除，恐有后患。”
后患……
萧临渊终于全都明白了。
什么“无头新娘案”，什么连环命案，根本就是个笑话！
这是“无相会”的余孽，在蛰伏多年后，向他，向整个大晏，宣告他们的回归！
那些无辜惨死的女子，连同他那葬身火海的家人，在那个组织眼中，都不过是可以被随意抹除的、无足轻重的“尘埃”。
新仇，旧恨，在这一刻，汇聚成足以焚天的业火。
他缓缓合上卷宗，眼中的滔天杀意，竟一点点地，尽数收敛了回去。
褪得干干净净。
最后，化为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连光都无法穿透的寒潭。
这场追查，从此刻起，不再是为了皇命，不再是为了平息京城的恐慌。
而是他萧临渊一个人的，不死不休的复仇。
……
子时，阴阳小筑。
深夜的风带着凉意，吹动廊下的灯笼，光影摇曳。
萧临渊带着一身寒气，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这里。
他没有点灯，只是在黑暗中，一步步走到虞晚舟的床边。
床上的人儿依旧在昏睡，呼吸微弱，那张绝美的脸庞在月光下，白得像一捧易碎的雪。她眉头紧锁，似乎在梦中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沉睡的容颜，看了很久很久。
良久，他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前一寸，停了下来。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压抑到极致的声音，立下了一个血色的誓言。
“这一次，”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从我面前被夺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