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深捏着他下颌的手指猛地收紧!力道之大,足以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留下清晰的指印!他强迫他的脸抬得更高,深琥珀色的眼眸如同燃烧着冰焰的探照灯,死死锁住那双空洞的黑眸,试图从中挖掘出一丝一毫属于“活物”的痕迹!
“说话!”他低吼,声音因压抑的怒火而微微嘶哑,“回答我!”
回应他的,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纪瓷的身体在他粗暴的动作下微微晃动,像一具没有重量的提线木偶,随即又恢复了那凝固的姿态。他的嘴唇依旧紧闭,眼神依旧空洞。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挫败感和被彻底漠视的狂怒瞬间攫住了纪云深!他猛地松开钳制他下颌的手,那力道让他失去支撑的头颅无力地垂落回枕头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他的姿势依旧保持着被摆弄后的样子,没有丝毫自主调整的迹象。
纪云深胸膛起伏,深琥珀色的眼底翻涌着冰冷的风暴。他像一头被关在笼子外、对笼内彻底死寂的猎物无计可施的猛兽。他需要更强烈的刺激!他需要撕碎这层该死的、隔绝一切的“茧”!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床头柜上零留下的、用于更换敷料的医疗托盘上。里面有一支备用的、未拆封的无菌针头,细长、尖锐,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几乎是下意识的,带着一种被激怒后的、近乎残酷的验证冲动,纪云深一把抓起了那支针头!他重新俯身,一只手粗暴地抓住纪瓷纤细的手腕,将他的手臂从被子里拽出来。他的手臂冰凉、柔软,毫无生气地任由他摆布。
他将尖锐的针尖,对准了他小臂内侧最敏感、神经最密集的皮肤区域。没有消毒,没有犹豫。深琥珀色的眼眸死死盯着他的脸,盯着那双空洞的眼睛,然后,手腕猛地用力,将针尖狠狠刺了下去!
针尖刺破皮肤,深入皮下组织!
这足以让任何人瞬间惨叫、弹跳起来的剧痛!
然而——
纪瓷的身体,只是极其轻微地、完全是被外力拉扯带动地、晃动了一下。他的眉头甚至都没有皱一下!那双空洞的墨色眼眸,依旧凝固在虚空中!没有痛苦的表情,没有惊叫,没有本能的肌肉收缩!只有被针尖刺破的皮肤处,缓缓渗出了一颗极其微小的、鲜红的血珠,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纪云深握着针柄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他死死盯着那颗血珠,又猛地抬头看向纪瓷的脸。那张脸依旧苍白,依旧平静,依旧空洞。仿佛那根刺入他身体的针,那正在渗出的血,都与他毫无关系。他像一个被彻底切断所有神经连接的、没有痛觉的人偶。
挫败感如同冰冷的巨蟒,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憋闷。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无处宣泄的暴怒!这算什么?!一件彻底坏掉的、连痛苦都无法感知的废物?!
“废物!”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从纪云深喉咙深处迸发!他猛地拔出针头,带着一丝残忍的狠戾,狠狠摔向地面!细小的金属针管撞击在光滑的金属地板上,发出清脆却刺耳的弹跳声。
他不再看纪瓷,猛地转身,深灰色的身影裹挟着狂暴的怒火,大步冲向门口!合金门在他身后猛地滑开,又在他离开后重重闭合,发出沉闷的巨响!
珍珠白的房间内,再次只剩下永恒的寂静。
纪瓷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手臂被拽出的位置无力地搭在床边,小臂上那个细小的针孔还在缓缓渗出微不足道的血珠。他的眼睛半睁着,空洞地望着虚空,仿佛刚才那粗暴的接触、那尖锐的刺痛、那暴怒的嘶吼,都只是发生在另一个平行时空的幻影。
一次彻底的、彻底的失败。
他用尽了他能想到的所有首接、粗暴的物理刺激,甚至不惜施加痛苦,却未能在这尊凝固的瓷偶身上,激起哪怕一丝涟漪。那厚重的“茧”,那深不见底的木僵深渊,如同最坚固的堡垒,将他一切的掌控欲和愤怒,都彻底隔绝在外。
零的身影在纪云深离开后,如同从光线中凝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边。他温和的目光扫过地面上的针头,扫过纪瓷手臂上渗血的针孔,扫过他被粗暴摆弄后依旧维持的姿势。他动作精准地拿出消毒棉签,轻轻拭去那点微不足道的血迹,贴上一个小小的无菌敷贴。然后,他极其轻柔地将他的手臂放回被子里,将被角掖好,仿佛在整理一件珍贵但易碎的展品。
他做完这一切,微微躬身,如同最完美的管家,对着床上那尊凝固的、对外界彻底封闭的瓷偶,无声地行了一礼,身影随即淡化消失。
寂静重新统治了房间。只有那点新贴上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敷贴,像一个微小的、无声的伤疤,证明着刚才那场徒劳的、来自掌控者暴怒的侵袭。而深渊中的瓷偶,依旧在永恒的寂静里,向着彻底的虚无,无声滑落。
“云顶之寰”的控制中心,冰冷的数据流如同永不停歇的瀑布。曲面巨屏上,“黑鸢尾”最后几个潜藏据点的坐标如同垂死毒蛇的瞳孔,在零操控的“蜂巢”网络精准打击下逐一熄灭。沃森元老在“深海”审讯室那漫长而绝望的哀嚎,最终化作了签字画押、彻底身败名裂的认罪书,其掌控的“深蓝”股份和地下资源被纪云深以雷霆手段瓜分吞噬。
风暴平息了。一场针对他帝国根基的联合绞杀,被他以更血腥、更彻底的碾压姿态终结。纪云深坐在悬浮椅上,深琥珀色的眼眸映着屏幕上代表胜利的绿色光点矩阵,里面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或松懈,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暴风雨过后的死寂海面般的冰冷。
疲惫感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神经末梢。连续数周在权力、背叛、血腥的漩涡中心搏杀,每一次决策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消耗是巨大的。他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主卧的黑暗无法带来安宁,那珍珠白房间里的绝对死寂,却如同一个无声的黑洞,在他意识松懈的瞬间,悄然释放出冰冷的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