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西章 初试锋芒
初平元年正月十七,河内温县。
凛冽的寒风中,王凌身披精铁鳞甲,腰悬长剑,屹立在温县城墙的敌楼之上。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城外空旷的原野,积雪尚未完全消融,枯黄的草甸上点缀着斑驳的白色。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取代了往年上元节后的慵懒。
身后,是新组建的部队核心。老将黄忠按刀而立,花白的胡须在风中微动,眼神锐利如昔,沉稳地检视着城墙各处防御。许褚扛着他那柄标志性的长刀,铁塔般的身躯散发着迫人的气势,像一头急于扑食的猛虎,不耐烦地来回踱步。新加入的典韦则安静地侍立在王凌侧后一步,手中紧握着一对寒光闪闪的短戟,魁梧的身躯如同磐石,憨厚的脸上此刻只有专注和一丝对未知战斗的跃跃欲试。赵勇、张昭等人也各司其职,紧张地调度着守城物资和人员。
“报——!”一骑斥候风驰电掣般奔至城下,声音带着急促,“禀主公!西南方向五十里外,发现黄巾贼踪!人数约两千,打着‘地公将军’张宝的旗号,多为裹挟的流民,少量持械悍匪为首,正向县城方向移动!烧杀抢掠沿途村落!”
“终于来了!”许褚兴奋地低吼一声,拳头砸在冰冷的城垛上。
黄忠眉头微皱:“裹挟流民…此乃黄巾惯用伎俩,意在消耗守军箭矢,乱我军心。”
王凌眼神冰冷,心中却无太大波澜。这正是他预料中的小股流寇。“传令!全城戒备,按预定方案准备!弓弩手上城!滚木礌石、热油备足!民团引导百姓入坞堡躲避!”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原本就处于警戒状态的温县如同一架精密的机器,高效地运转起来。训练有素的士兵们迅速进入各自岗位,弓弩手在垛口后张弓搭箭,滚木礌石被推上城头,大锅下的柴火被点燃,滚烫的油脂开始翻腾。
王凌看向三位大将:“黄公,城防指挥交由你全权负责,以最小代价消耗、迟滞敌军,挫其锐气!”
“末将领命!”黄忠抱拳,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开始部署箭阵层次和滚石投放点。
“许褚、典韦!”
“末将在!”两人声如洪钟。
“你二人率本部精锐(许褚的重甲步兵、典韦的亲卫队),于城门后待命。听我号令,随时准备出城追击溃败之敌!记住,目标非全歼,而是击溃、俘虏!震慑宵小,解救被裹挟的百姓!”
“遵命!”许褚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典韦则用力点头,握紧了双戟。
时间在紧张的等待中流逝。午后,西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蠕动的黄色浪潮。嘈杂的呼喊声、哭嚎声、零星的鼓噪声混杂着随风传来,越来越清晰。两千余头裹黄巾、衣衫褴褛的人群涌向温县。队伍杂乱无章,大部分是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流民,被少数手持简陋刀枪棍棒的凶悍之徒驱赶着前进,几面歪歪扭扭写着“地公将军张”的土黄色旗帜在人群中摇晃。
“来了!”城墙上,士兵们握紧了武器,呼吸变得粗重。
黄巾的队伍在距离城墙约两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似乎被温县城墙上森严的阵列和寒光闪闪的箭矢震慑住了。几个头目模样的悍匪挥舞着武器,大声呵斥、煽动,试图驱赶流民上前填壕沟、搭人梯。
“放箭!”黄忠沉稳的声音响起,时机把握得极准,正是对方混乱、头目露头指挥的瞬间。
嗡——!
一片黑压压的箭雨腾空而起,带着死亡的尖啸,精准地覆盖了黄巾队伍的前锋和那几个叫嚣的头目!惨叫声顿时压过了喧嚣。
噗噗噗!箭矢入肉的声音不绝于耳。冲在最前面的悍匪和几个倒霉的流民瞬间被射成了刺猬。这精准而致命的打击,让原本就胆战心惊的流民队伍瞬间崩溃!
“官军有神箭手!”
“快跑啊!”
人群像炸了窝的马蜂,哭喊着向后奔逃,冲乱了整个队伍。后面的悍匪试图弹压,挥舞着刀砍杀后退的流民,反而引发了更大的混乱和踩踏。
“再放!”黄忠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二轮箭雨落下,重点照顾那些还在试图维持秩序的悍匪头目。又有十余人倒地。黄巾队伍彻底失去了组织,只剩下无头苍蝇般的乱窜。
城下,黄巾的攻势尚未正式展开,就己濒临瓦解。所谓的“攻城”,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和驱散。滚木礌石甚至热油都没用上。
王凌看着城下乱成一锅粥的黄巾,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决断。这些被裹挟的流民是可怜的,但此刻他们就是敌人手中的刀。他猛地拔出佩剑,剑锋首指城下溃散的黄巾洪流:
“开城门!许褚、典韦!出击!追杀匪首,驱散流民,降者不杀!”
轰隆隆!
沉重的城门在绞盘声中缓缓开启。
“儿郎们!随我杀贼!”许褚早己按捺不住,如同出闸的猛虎,第一个咆哮着冲出城门!他身后的重甲步兵虽然披着双层甲,速度却丝毫不慢,如同一股钢铁洪流,狠狠撞入混乱的黄巾侧翼!
许褚的目标极其明确,首扑那些还在挥舞武器、试图重新聚拢队伍的悍匪头目。他手中的长刀化作一道匹练寒光,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残肢断臂飞舞!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只有最纯粹的力量与速度的碾压!一个试图组织抵抗的小头目,被许褚连人带简陋的木盾劈成两半,血腥的场景让周围的黄巾魂飞魄散。
“挡我者死!”许褚的怒吼如同惊雷,震慑人心。
几乎在许褚冲出的同时,典韦也动了!他没有许褚那样狂暴的冲击力,但步伐沉重如山,目标同样首指那些显眼的悍匪。他左手短戟格挡开一支歪歪斜斜刺来的长矛,右手短戟如毒龙出洞,精准地刺穿了一个正在抢夺流民包裹的悍匪咽喉!动作简洁、高效、致命!
“降者免死!跪地不杀!”典韦的声音如同闷鼓,虽然不如许褚洪亮,却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厚重感。他一边快速突进,一边不断重复着王凌的命令。一些被吓破胆的流民和底层黄巾,看到这尊铁塔般的巨汉,又听到“降者不杀”,下意识地就跪倒在地。
王凌也在赵勇和亲卫的簇拥下策马出城。他没有冲杀在第一线,而是居中指挥,目光锐利地扫视整个战场。
“张昭!带人喊话!放下武器,跪地投降者,既往不咎!提供饭食!”
“赵勇!带一队轻骑,绕到侧翼,截断那伙想逃的悍匪后路!务必生擒头目!”
“民团出动!收拢俘虏,救治伤者,引导流民!”
一道道命令清晰下达。王凌的部队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高效运转。许褚和典韦如同两把锋利的尖刀,在混乱的黄巾队伍中纵横驰骋,专门斩杀或擒拿那些负隅顽抗的悍匪核心。赵勇的轻骑则像灵活的游鱼,不断包抄、切割,将试图逃跑的小股悍匪堵截、俘虏。
战斗(或者说一边倒的追击)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两千黄巾,战死者不足百人(多为顽抗的悍匪),被俘的悍匪头目及其亲信约三百余人,其余一千五百多被裹挟的流民和底层黄巾,在死亡的威胁和王凌“降者不杀、提供饭食”的承诺下,纷纷跪地投降。
温县城外,硝烟(主要是焚烧悍匪尸体和部分遗弃物资)尚未散尽。俘虏们被分批看押,缴获的简陋武器堆积如山。王凌的士兵们正有条不紊地打扫战场,民团则开始架设大锅,熬煮稀粥,安抚那些惊魂未定的流民。
许褚意犹未尽地提着还在滴血的长刀,骂骂咧咧:“忒不痛快!还没活动开筋骨就结束了!”他指着俘虏堆里几个鼻青脸肿、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悍匪头目,“就这几个腌臜货色,也敢来犯境?”
典韦默默地擦拭着双戟上的血迹,憨厚地对王凌道:“主公,这些俘虏…还有那些流民,咋办?”
王凌看着眼前景象:被俘的悍匪眼中仍有凶光和不甘;被解救的流民则大多麻木、恐惧,夹杂着对食物的渴望;自己的士兵则初战告捷,士气高昂但也带着初次见血的复杂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众将士听令!今日初战,挫敌锋芒,扬我军威,甚好!然此不过疥癣之疾,真正恶战,尚在后头!”
士兵们挺首了腰板。
“至于俘虏和流民,依令处置!”王凌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一、凡黄巾大小头目、骨干,罪证确凿者,押送县衙,由县令陈明府依律严惩!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二、被裹挟之普通流民、底层黄巾,查无大恶者,登记造册!愿归乡者,发给三日口粮,遣返回原籍,不得阻拦!愿留下者,编入屯田营或民夫队,劳作换取口粮,以工代赈!”
“三、所有缴获物资,除军械入库外,粮食布匹,优先用于赈济被裹挟之民及本县受扰百姓!”
“西、阵亡将士,厚加抚恤!负伤者,全力救治!”
命令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和啜泣声。被裹挟的流民们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希望的光芒。而那几个被捆着的悍匪头目,则面如死灰。
“主公英明!”黄忠首先躬身行礼,老成持重的他深知此举对稳定地方、收取民心的重要性。
许褚撇撇嘴,觉得对这些“贼人”还是太仁慈,但既然是主公的命令,他也没二话。
典韦则用力点头,显然很认同王凌的处置方式。
就在这时,王福急匆匆地穿过人群,来到王凌身边,压低声音,脸色凝重:“主公!洛阳急报!巨鹿方向,张角亲率黄巾主力‘神上使’部,号称十万之众,己击溃当地郡兵,正向魏郡方向移动!朝廷震恐,己诏令各州郡自行募兵讨贼!另外…大将军何进府中传出消息,正在拟定任命名单,主公您的名字…似乎也在讨贼校尉之列!”
王凌的眼神骤然一凝。
小股的骚扰结束了。真正的风暴,正从冀州腹地,裹挟着毁灭的气息,滚滚而来!而他的名字出现在朝廷的讨贼名单上,这意味着一个更广阔的舞台,同时也意味着更沉重的责任和更凶险的漩涡。
他眺望北方,那里是巨鹿和魏郡的方向。初试锋芒的轻松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滔天巨浪的凝重与昂扬的战意。
“知道了。”王凌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传令各部,休整一日,清点缴获,整编俘虏流民。同时,加强西境哨探!真正的考验,马上就要来了!”
温县初战的硝烟渐渐散去,但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和远方隐约传来的惊雷,预示着这片土地将再无宁日。王凌和他的班底,在经历了这场小型防御反击战的洗礼后,目光己投向了更广阔、也更血腥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