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血河渡魂

西南边陲小镇被浓重的雾气裹成一团墨色，湿冷的空气里漂浮着铁锈与腐鱼的腥甜。浑浊的河水在镇外拐出一道弯，水面凝结的血红色薄膜在晨雾中泛着诡异的虹彩，宛如一条被剖开的巨蟒血管。岸边倒伏的芦苇秆上挂着无数死鱼，鳞甲间渗出的暗红血丝己结成冰晶，鱼鳃里还卡着半片黑宝石——那是白纾辞在桥洞哭灯案中见过的降头术材料。

镇长缩在祠堂门槛后，手指关节因用力攥着门框而发白：“寅时三刻，守夜的更夫看见红轿子从上游漂来，轿帘缝里漏出的不是烛光，是……是活人眼珠子！”他突然干呕起来，吐在青石板上的酸水竟带着血丝，“轿夫踩在水面上不留脚印，等我们拿火把追出去，轿子就沉进了‘锁阴眼’……”

白纾辞蹲在河湾凸岸，河水黏稠得能扯出丝来，指尖触到水面的瞬间，血膜裂开一道细缝，涌出的气泡里裹着残缺的咒文。她猛地抽回手，指腹己烙上淡青色的莲花印记——与运河铁索案中古尸腕间的刺青完全相同。更骇人的是，河底传来规律的“叩击”声，像是有人用指骨在船板上敲《往生咒》的节奏。

“这不是普通的血河祭。”她翻开布包底层的牛皮笔记本，扉页用朱砂画着残缺的莲花阵图，“南洋邪术里，唯有‘百鬼渡魂祭’需要活祭者穿戴嫁衣，用七百二十颗鱼眼铺就阴阳路。”笔记本某页夹着半片银蛇鳞片，正是血河渡魂案中红衣女子脖颈上的装饰，“而‘锁阴眼’是清末镇压白莲教余孽的水牢遗址，现在成了祭台核心。”

渡口的红绸被河水泡得发胀，每一道褶皱里都渗出黑血。白纾辞踏上渡船的瞬间，甲板突然浮出密密麻麻的血字，全是她调查过的失踪者姓名。船夫摘下青铜面具，露出的不是人脸，而是块刻着刑犯编号的人皮——与运河铁索案中打捞起的骨牌如出一辙。

“姑娘可曾见过‘莲台七子’？”船夫的声音从人皮底下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水泡破裂的湿闷，“他们在桥洞下唱过歌，在运河里拴过船，在暴雨中抬过棺……”话音未落，船篷里滚出七个陶罐，每个陶罐都贴着写有生辰八字的黄符，正是桥洞哭灯案中七具孩童的骸骨编号。

桃木刀出鞘时震落船板的血锈，白纾辞在甲板画下八卦阵的瞬间，河底涌出的锁链竟组成了莲花图案。七个面色青紫的女人从黑雾中钻出，她们的脚踝都缠着与运河铁索同款的锈链，指甲缝里嵌着桥洞供桌上的腐木残渣。当怨魂扑向阵眼时，白纾辞突然发现她们的舌头上都烙着半朵莲花——那是血河渡魂案中红衣女子用来饲蛇的毒烙。

“这些怨魂被炼过七七西十九天！”她甩出缚魂索缠住为首的怨魂，却见索链接触到怨魂脖颈的瞬间，浮现出暴雨棺木案中漕运官的官印纹路，“每具怨魂都融合了不同案件的煞气，幕后之人在拿我破过的案子炼邪术！”

红衣女子掀开轿帘的刹那，嫁衣上的蜈蚣尸体突然活了过来，毒牙上的黑色粉末纷纷扬扬落在甲板，与暴雨棺木案中干尸体内的尸毒成分完全吻合。她袖口甩出的黑蛇张开嘴，露出的牙床竟刻着水牢冤魂案中铁环的纹路，蛇信子吐出的雾气里，隐约能看见南海沉船湾的坐标。

“从寒潭水煞到水牢冤魂，你破的每一案都是莲台的基石。”女子指尖掐着剑诀，河水中升起的锁链突然组成巨大的罗盘，指针正指着白纾辞的心脏，“知道为何每次你破煞后，总有阴物跟着你吗？因为莲台需要你的阳气来养煞。”

桃木刀劈中血尸煞的瞬间，白纾辞突然想起师门古籍的记载：南洋降头术里，“百鬼渡魂祭”需要集齐一百个被煞物缠身的活人，用他们的阳气喂养莲台。而她破过的二十九个案子，刚好凑齐了二十九股怨气，加上她自身被煞物沾染的阳气，正是祭台最关键的“引魂灯”。

血尸煞张开的巨口里涌出无数锁链，每条锁链都缠着她调查过的死者遗物：漕运官的账簿残页、刑犯的镣铐、孩童的拨浪鼓、水牢书生的毛笔……当锁链缠住她咽喉时，白纾辞突然咬破舌尖，将鲜血滴在怀中的青铜铃铛上。这是师父临终前给的“镇魂铃”，铃身刻着的莲花纹此刻竟渗出金光——原来师父早就知道她会卷入莲台阴谋。

铃铛炸裂的刹那，船底的符咒亮起，白纾辞看见符咒中央镶嵌的青铜牌上刻着“光绪七年莲台启”的字样。她突然想起暴雨棺木案中老族长的话，清末确实有个南洋术士在寒潭湖沉过一面刻着莲花纹的古镜——原来莲台阴谋百年前就己埋下伏笔。

河水恢复清澈时，白纾辞在船板裂缝里找到半片银锁，锁芯刻着“南海沉船湾”的篆字。手机里的定位红点正在疯狂闪烁，地图上的莲花建筑突然浮现出完整的轮廓——那是座建在海底的古祭坛，入口就在她破过的第一个水煞案现场：寒潭湖。

当她踏上岸时，镇口的老槐树上挂着七盏哭脸灯笼，每个灯笼里都插着张纸条，纸条上用鲜血写着不同案件的关键线索。而在灯笼下方，钉着块人皮告示，上面用南洋文写着：“莲台花开，百煞归位，姑娘若想救师父，就带齐二十九股怨气来南海祭台。”

白纾辞握紧手中的银锁，锁片突然发烫，浮现出师父的血书：“吾徒切记，莲台祭的真正目的不是炼煞，而是打开阴阳界门。你破的每一案，都是当年我埋下的镇煞符，如今被反派反向利用。速去南海沉船湾，那里藏着莲台的命门——以及你身世的真相。”

远处的山峦间，暗红的光如莲花般绽放，那是莲台祭坛启动的信号。白纾辞摸了摸手腕上的莲花印记，发现印记周围己泛起黑气，与血河渡魂案中红衣女子的毒纹如出一辙。她知道，自己不仅是祭品，更是破局的关键，而南海沉船湾的水下，正有无数双眼睛透过血红色的海水，凝视着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