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锦安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抱起那个装着存水的粗陶罐子,因为手抖,水洒出来不少。
纪寻竹接过陶罐,却没有立刻清洗伤口。她的目光死死盯着余大石因失血而迅速灰败下去的脸,心脏狂跳!顾不上了!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猛地闭上眼睛,意念沉入脑海深处!
那方小小的黑土地中央,石碗里,一滴清澈透明、仿佛凝聚了生命精华的灵液正微微颤动着!
她不再犹豫,意念如同最精准的指尖,轻轻触碰那滴灵液——
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蓬勃生机的清凉气息,顺着她按住余大石伤口的手指,悄然无声地、如丝如缕地渗入了那狰狞的血洞之中!
做完这一切,她才颤抖着,将珍贵的存水小心地淋在伤口周围,冲掉表面的泥污和血痂。
借着惨淡的月光,她看到那翻卷的皮肉边缘,似乎…似乎有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收缩?血流的速度,仿佛也…慢了一丝丝?
是错觉吗?她不敢确定,心提到了嗓子眼。
“唔…” 余大石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紧闭的眼皮颤动了一下,似乎从半昏迷中被那清凉的感觉刺激得恢复了一丝意识。
他费力地睁开眼,眼神涣散,看向纪寻竹,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
一首趴在石室那道通往外界、被石钟乳半掩的缝隙处,竖着小耳朵、警惕地听着外面动静的余锦安,猛地回过头!
她的小脸在月光下惨白如雪,乌溜溜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一点气若游丝、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石室里的声音:
“外…外面…有…有人!”
石室内的空气瞬间冻结!
纪寻竹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这么快?!他们找来了?!
余大石涣散的眼神骤然爆射出最后一点凶戾的光!
他猛地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牵动了伤口,痛得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跳。
他看向掉落在脚边的猎刀,又看向那道通往未知后山干沟的、更狭窄的缝隙,最后,他那双染血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住了被堵死的入口处那块冰冷的石头。
月光从缝隙透入,冰冷地涂抹在石壁上,也涂抹在余大石那张因失血和决绝而扭曲的脸上。
那眼神,是困兽最后的、燃烧着生命之火的凶光!
冰冷的手指抠在粗糙的石壁上,带着绝望的力道。
外面,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摸索声、低沉的交谈声,如同冰冷的毒蛇,丝丝缕缕地钻进狭窄的石缝,缠绕在每个人的心脏上,越收越紧!
“在这边…有血…妈的,躲石头缝里了?”
“嘿,跑不了!砸开它!”
“小心点,别他妈有诈!”
余大石背靠着冰冷的石壁,身体因为剧痛和失血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扯动着左臂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冷汗混着血水浸透了他半边身子,脸色灰败如金纸,眼神己经开始涣散。
他徒劳地想要握紧掉落在脚边的猎刀,手指却虚弱得只能勉强勾住刀柄,发出轻微的、绝望的刮擦声。
堵门的巨石在一声沉重的撞击下簌簌落灰,死亡的阴影冰冷地压在每个人的头顶。
“爹!” 余锦安带着哭腔的惊呼被纪寻竹死死捂住。
纪寻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骨头!
她看着余大石迅速流逝的生命力,看着那狰狞的伤口,看着两个惊恐万状的孩子,再听着外面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索命之音……
一股冰冷的绝望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同时攫住了她!
灵液!空间!
这是唯一的生路!
“锦安!抓住你哥!” 纪寻竹的声音嘶哑尖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同时猛地扑到余大石身边!
意念在恐惧的催逼下凝聚到前所未有的强度!
脑海深处,那方小小的黑土地仿佛感应到了主人濒临崩溃的意志,微微震颤起来!
她的手死死抓住余大石另一只尚算完好的手臂,冰冷的手指几乎要嵌进他滚烫的皮肉里。
意念如同最狂暴的洪流,狠狠撞向空间与现实交界的无形壁垒!
进!
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吸力骤然传来!
纪寻竹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仿佛整个灵魂都被强行从躯壳里抽离!
在意识陷入混沌的最后一瞬,她清晰地“看到”了余大石那张因剧痛和惊骇而扭曲的脸庞,以及他眼中瞬间爆开的、如同见鬼般的极致震惊!
他沉重的身躯,连同她紧抓着他的手臂,瞬间被那片深沉的黑暗吞噬!
成功了?!
念头刚起,那股强大的吸力并未停止!纪寻竹甚至来不及感受身体被撕扯的异样,意念的洪流狂卷着扫向旁边紧紧抱在一起的余锦安和余锦佑!
都进来!
又是一阵更加剧烈的眩晕和失重感!眼前彻底陷入纯粹的黑暗,五感似乎都被剥夺,只剩下一种在虚无深渊中急速坠落的恐慌!
死寂。
绝对的、没有一丝声响的死寂。
空气不再是山洞里那种带着霉味和血腥的阴冷潮湿,而是一种奇异的、温润的、带着浓郁泥土和草木清香的静谧。
光线很柔和,不是日光,也不是月光,像是从这片空间本身弥漫出来的、均匀的微光。
纪寻竹重重地摔倒在松软的黑色土地上,剧烈的眩晕让她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趴在地上干呕了好几下才勉强缓过气。
她猛地抬起头!
眼前,是那方熟悉又陌生的黑土地。
黝黑的土壤散发着肥沃的气息,远处那口石井口氤氲着的雾气,井沿上朴拙的石碗里,小半碗清澈的灵液正微微颤动着,折射着空间柔和的光晕。
一切都和她无数次意念沉入时看到的一样。
但不一样的是——地上多了三个人!
余大石就倒在她身边不远的地方,高大的身躯蜷缩着,左臂的伤口依旧狰狞,鲜血染红了身下的黑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