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铜钥匙插入锁骨的瞬间,云锦看见天地倒转。
无数盐粒从商印裂缝喷涌而出,在空中组成谢家祠堂的立体账册。那些泛着青铜锈色的数字突然活过来,变成蛀空账本的盐虫扑向她心口的玉玺。两股力量在胸腔撕扯时,她清晰听见骨骼发出算珠碰撞的脆响。
"这才是真正的对账…"皇帝的声音从盐壳下传来。他破碎的眼窝里不断渗出铜汁,在地面凝固成永和七年的漕运批文——正是谢家被满门抄斩那年。
云锦突然明白为何商印会选中自己。那些蚀刻在皮肤上的运盐数据突然立体化,化作无数青铜锁链缠住虫后幻化的皇帝。锁链每收紧一分,就有新的记忆碎片从盐壳剥落:
二十岁的谢家主捧着虫后本体跪在御前,少年天子将玉玺按在虫腹"暂封"二字上。而祠堂阴影里,尚是户部郎中的云父正颤抖着记下第一笔假账…
2
“阿锦看脚下!”
太子魂魄的尖叫惊醒云锦。她低头发现审计锁链正反向侵蚀自己——那些青铜纹路里流动的不是龙血,而是与皇帝相同的盐化银丝。更可怕的是心口玉玺开始褪色,逐渐显露出原本形貌:半枚刻着"盐脉永固"的青铜钥匙。
虫后的尖啸震碎宫墙残雪。伪装成皇帝的躯壳突然爆裂,露出由百万张假账拼凑成的本体。它腹部"暂封"二字此刻完全显现,下方被磨损的文字在龙血浸润下清晰可辨:谢氏女为钥。
云锦突然理解母亲死亡的真相。当她把断刃般的半块商印刺向虫腹时,锁骨处突然传来先祖的叹息:“审计本就是最大的假账啊…”
运河方向传来地裂之声。无数盐虫组成的谢家青铜像破水而出,其手中天平两端各坠着一枚玉玺——一枚蓝火缠绕,一枚盐霜覆盖。
3
血算盘在剧烈震颤中崩解。
太子魂魄的孩童身形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虫后复眼在他右眼蔓延的恐怖景象。萧景珩的残魂从玉钥里渗出,却裹挟着令云锦毛骨悚然的记忆:
当年亲手将虫后送入谢家祠堂的,正是作为审计使的萧景珩本人。而母亲胸口那半截玉玺,实为阻止虫后完全觉醒的封印。
"现在你懂了吧?"太子的左眼流出血泪,“所谓审计…”
右眼突然暴凸变成虫眼,接完后半句:“…不过是分食祭品的仪式”
云锦在双重幻象中看见可怖真相:运河底部的青铜像开始融化,露出盐脉真正的形态——由历代审计文书编织成的巨型虫巢。而她手中半枚商印正在突变,边缘生出与玉钥完全吻合的锯齿。
4
子时的更漏突然逆流。
云锦在时空错乱中同时看到三个场景:皇帝正用盐化的手签署处死谢家的诏书、母亲将玉玺碎片刺进自己心脏、萧景珩把商印抛向谢家祖坟…
"原来我们都是账目上的数字…"她喃喃自语。商印与玉钥在掌心相撞的刹那,二十年来被虫后吞噬的所有真账喷涌而出,在空中组成骇人画面:
每笔被篡改的盐税数据里,都蜷缩着一个谢氏族人的魂魄。而他们脖颈上都戴着与云锦锁骨同款的商印,印文正是各自被虫后吞噬的记忆片段。
虫后突然放弃攻击扑向运河。云锦福至心灵,将融合的完整钥匙掷向青铜像:“这才是你要的对账!”
钥匙插入青铜像额头的瞬间,整个王朝的审计体系在云锦眼前展开——如蛛网般笼罩大地的账目脉络里,每个节点都有一只休眠的盐虫。
5
黎明前的星光照在青铜像开裂的胸膛。
云锦看见自己的一生在账目上快速翻页:商户女的皮囊、审计使的使命、谢氏遗孤的血脉…最终停在当前最残酷的选择:
A.用完整钥匙重启盐脉(释放被虫后吞噬的所有能量,但会摧毁现有审计体系) B.再次分离钥匙(永久封印虫后,但太子魂魄与真账将永远成为祭品)
太子的左眼突然渗出银丝:“选盐脉…那里面有…”
右眼疯狂转动着打断:“选封印!否则第一个被反噬的就是…”
青铜像手中的天平突然倾斜。云锦在最后一刻看清,两端玉玺下都坠着微型棺椁——一个躺着太子幼时的襁褓,一个装着母亲绣了一半的审计袍。
她折断钥匙的瞬间,听见虫后发出前所未有的惨叫——那声音里竟混杂着谢家先祖的哭嚎与萧景珩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