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迈巴赫平稳地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将云隐山居的云雾远远甩在了身后。
“老刘,秦清漪那个药粉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送过她那东西。”陈砚声音冷冽,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真皮扶手,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前方驾驶座上的老刘。
“咳……”老刘轻咳一声,感受着自身后投来的锐利目光,握着方向盘的手微不可察地紧了紧,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少爷,这件事……是我处理欠妥,起因是前几日,来自于秦家老夫人的委托。”
陈砚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老刘继续道:“秦老夫人言及,秦小姐自小体质虚寒畏冷,夜间常常难以安寝。秦家遍寻名医,也用了不少温补方子,但效果均不显著。老夫人知晓老爷名下产业众多,资源广泛,便托人委婉询问,是否能寻得些效果独特、性质温和的古方温养药材,不拘代价。”
“所以你就给了?”陈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老刘坦然承认,“属下想着,秦家与陈氏虽无深交,但同在顶层圈子,老夫人亲自开口,这点面子总要给的。首接拒绝,未免显得不近人情,后续可能引来更多不必要的试探和关注。”他顿了顿,补充道,
“恰好,集团旗下一家控股的中药老字号‘回春堂’,近几日新得了一批品质极佳、年份足够的温补药材,将之炮制成了便于携带服用的顶级药粉。我便取了一份精品,用上好的锦囊装了,让可靠的人送去了秦家,只说是……‘陈氏的一点心意’。”
老刘透过后视镜,观察着陈砚的脸色,斟酌着措辞:“我当时想着,这不过是件举手之劳的人情往来,东西送到,秦家承情即可。未曾想……秦小姐似乎……会错了意。”
“无聊……”
车厢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空调送风的细微声响。陈砚闭目靠在后座的真皮座椅里,眉头习惯性地微蹙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烦扰都隔绝在意识之外。
然而,这份刻意维持的宁静并未持续多久。从他左侧的肩膀上,却是传来了一阵细微的、持续不断的蠕动感,伴随着轻微的“窸窣”声。
陈砚不耐烦地睁开眼,侧头看着那只,通体银灰、拖着一条蓬松大尾巴的小家伙,对方正用那对黑亮如墨玉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见他看过来,小家伙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用小脑袋,讨好地蹭了蹭他昂贵的定制衬衫袖口,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细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咕噜”声,似乎是……在和他撒娇。
它此前受伤的后腿,此刻己经在秦清漪那草药粉的作用下,恢复了大半,小心翼翼地蜷缩着。
“啧。”
陈砚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嫌弃,伸出修长的手指,用指尖不轻不重地戳了戳小家伙毛茸茸的脑门,“老刘,你认识这只脏兮兮的大灰老鼠是什么品种吗,身上不会带着什么细菌吧。”他的语气硬邦邦的,充满了被打扰的不悦。
“少爷,据我所知,这东西,应该是一只鼯鼠。”
“哩——”小鼯鼠被他戳得小脑袋一歪,轻叫了一声,像是在不满眼前这个家伙,居然没礼貌的将他当作了一只老鼠。
它伸出的小舌头,试探性地、飞快地舔了一下陈砚的指尖。湿漉漉、温热又带着点刺痒的触感,让陈砚的手指瞬间僵住,眉头皱得更深了。
“老刘!”陈砚没好气地开口,目光依然嫌弃地锁定着一旁的小东西,“找个最近的宠物店,或者……野生动物救助站!把这麻烦精给我处理掉!”
“是,少爷。”驾驶位上的老刘应声,语气平稳无波。
似乎是听懂了“处理掉”这个危险的词汇,小鼯鼠黑亮的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湿漉漉地望着陈砚,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喉咙里的“咕噜”声也带上了委屈的腔调。
它不再舔舐,而是跃上了陈砚肩头,用两只小小的前爪,紧紧地扒拉住陈砚衬衫肩膀处的一小块布料,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小小的身体努力往陈砚颈窝里缩了缩,仿佛那里是最安全的港湾。
陈砚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微弱却执着的抓力和那瑟瑟发抖的温热触感,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动手把它拂开。他盯着那对湿漉漉、充满恐惧和依赖的黑眼睛看了几秒,眼神里的不耐烦似乎稍稍……松动了那么一丝。
“烦人!”他转过头,不再看肩上的小东西,重新闭上眼睛,仿佛眼不见为净。只是身体却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并没有再刻意挪动肩膀,避开那只瑟瑟发抖的小兽。
小鼯鼠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陈砚态度的微妙变化。它小心翼翼地停止了颤抖,见陈砚没有进一步的驱逐动作,胆子便又大了一点点。
它不再试图往颈窝深处钻,而是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受伤的后腿小心地蜷好,然后舒舒服服地将整个毛茸茸的小身体,完全贴靠在了陈砚温热的颈侧上。它甚至满足地轻轻呼出一口气,小脑袋枕着陈砚的肩膀,黑亮的眼睛半眯起来,一副找到了长期饭票的安心模样。
车厢里再次陷入安静。只有小鼯鼠极其细微、均匀的呼吸声,以及它身上那点淡淡的草木和草药混合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陈砚鼻尖。
过了好一会儿,闭目养神的陈砚忽然再度开口,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带着点命令的口吻,却是对着前排的老刘:“空调……温度调高点。这小东西哆嗦个没完,吵死了。”他依旧闭着眼,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老刘的嘴角心领神会地向上弯了一下,幅度小得几乎无法察觉:“是,少爷”,随即抬手调高了空调温度。
感受到暖风拂过,小鼯鼠舒服地又往陈砚颈窝里拱了拱,喉咙里发出更清晰的、满足的呼噜声。
陈砚的眉头似乎又皱了一下,终究没再说什么。他维持着闭目养神的姿势,任由那只不请自来的银灰色小东西,像个暖烘烘的毛球挂件一样,心安理得地霸占着他昂贵的肩膀,沉沉睡去。
落日的余晖透过车窗洒进来,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光影,也落在那只蜷缩在他颈边、睡得香甜的小鼯鼠身上,形成了一幅奇异的、却又莫名和谐的画卷。
老刘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自家少爷那依旧微蹙的眉头,以及那只睡得毫无防备的小兽,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收回目光,专注地驾驶着车辆驶向市区。
“处理掉?少爷若真有心处理,刚才在山路上随便一个地方就能把它丢出去了。看来这云隐山居一行,少爷没钓到鱼,倒是“钓”回来了一个甩不掉的小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