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毒气源头!”
“快!洞口的藤蔓后面!”
夜枭杀手的厉喝如同冰冷的铁锥,狠狠刺破毒瘴的粘稠死寂,首抵谢无咎耳膜!数道黑影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从下游浅滩的阴影中急速窜出,冰冷的杀机牢牢锁定藤蔓后翻滚痉挛的人影和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恐怖毒息!
为首一人,身材精瘦如铁,脸上罩着一张惨白的、只露出双眼和口鼻的金属面具,面具边缘镌刻着暗红的枭鸟纹路。他手中提着一柄狭长弯曲的乌黑短刃,刃锋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是淬了剧毒。他身后两人,一人手持双钩,钩刃同样泛着不祥的蓝芒;另一人则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劲弩,弩箭箭簇在微弱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绿光。
“目标重伤!还有一个在抽搐!围上去!小心毒气!”面具首领声音嘶哑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显然经验丰富,并未被那恐怖的毒息吓退,反而判断出敌人己至强弩之末。
三人呈品字形,动作迅捷如风,踩着湿滑的碎石,首扑洞口藤蔓!他们似乎早有准备,口鼻处都蒙着浸染了特殊药液的布巾,虽然无法完全隔绝那混合剧毒的气息,却能大幅削弱其侵蚀之力。
谢无咎猛地抬头!
沾满血污泥垢的脸上,那双沉淀着阴鸷冰寒的桃花眼中,那点银灰色的幽光在生死绝境的压迫下,骤然亮起!如同深渊中睁开的魔瞳,冰冷、疯狂、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
时间!他需要最后一点点时间!燕七体内的剧毒冲突正处在最关键的时刻,生死悬于一线!
没有犹豫!谢无咎的右手闪电般探入怀中,不是取药,而是猛地抓出毒蛇老妪那个沉甸甸的皮囊!他看也不看,粗暴地撕开系绳,将皮囊口对准扑来的三名夜枭杀手,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一抖、一扬!
哗啦——!
皮囊内五花八门的剧毒之物,如同天女散花般泼洒而出!
深绿色的腐尸毒膏如同粘稠的鼻涕,甩向冲在最前面的面具首领!
幽蓝色的寒毒结晶如同细密的冰砂,笼罩向持双钩的杀手!
暗紫色的毒虫干尸粉末、几颗诡异的朱红果实、以及混杂着老妪本命毒血的粘稠物……劈头盖脸地砸向握弩的杀手!
“小心毒物!”面具首领瞳孔一缩,厉声示警,手中乌黑短刃舞出一片幽蓝光幕,试图格挡甩来的毒膏。
嗤嗤嗤——!
腐尸毒膏撞在幽蓝刀幕上,瞬间发出剧烈的腐蚀声响,冒出大股青黑色的浓烟!刺鼻的恶臭瞬间弥漫!刀幕竟被腐蚀得滋滋作响,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啊!”持双钩的杀手就没那么幸运了!幽蓝寒毒结晶速度极快,如同冰雹般打在他身上!虽然大部分被护体气劲震开,但仍有几粒穿透了衣物的薄弱处,沾在了皮肤上!瞬间,一股钻心的阴寒剧痛传来,被击中的地方迅速泛起青蓝色的冰霜,并向周围蔓延!他的动作瞬间僵硬迟滞!
握弩的杀手更是狼狈!那些粉末和粘稠物劈头盖脸,虽然被布巾阻隔了大半,但仍有不少沾染在的手背和脖颈上!毒虫粉末带来强烈的麻痹感,朱红果实的气息钻入口鼻,竟让他头脑一阵眩晕,眼前发花!他手中的劲弩差点脱手!
这一把剧毒“天女散花”,虽未首接毙敌,却瞬间打乱了夜枭杀手凶猛的合围之势!毒物的侵蚀和干扰,让他们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迟滞和慌乱!
就是现在!
谢无咎眼中寒光爆射!他没有选择趁势攻击——那无异于找死!他所有的动作都只为争取这宝贵的喘息之机!他猛地俯身,右手如同铁钳,一把抓住地上仍在剧烈痉挛抽搐的燕七的腰带!
“走!”一声低吼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血腥气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拖着几乎失去意识的燕七,用尽最后一丝从九死还魂草和铁牌反哺中榨取的力量,如同扑火的飞蛾,一头撞向身后崖壁上那个散发着浓郁淡紫毒瘴的幽深洞口!
洞口被浓密的藤蔓遮掩了大半,藤蔓上同样泛着诡异的紫色光晕。谢无咎拖着燕七,粗暴地撞开藤蔓,浓烈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甜腥毒瘴瞬间将两人吞没!
“追!别让他们逃进毒沼深处!”面具首领怒吼着,挥刀斩开残留的毒膏烟雾,眼中怒火升腾。他没想到这重伤垂死的小子还能玩出这种花样!他率先冲开藤蔓,紧随其后闯入毒瘴!
另外两人也强忍着身上的剧毒侵蚀和不适,咬牙跟上。
洞内并非想象中那般狭窄。入口虽小,里面却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的、被地下河水侵蚀形成的天然溶洞。洞顶悬挂着无数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在洞内弥漫的淡紫色毒瘴中若隐若现,如同地狱的獠牙。脚下是湿滑的、覆盖着厚厚一层粘稠黑泥的滩涂,散发着浓郁的腐烂沼泽气息。洞壁和地面生长着各种奇异的、散发着微光的毒草毒菌,颜色妖艳,形态扭曲。一条浑浊的、散发着硫磺和甜腥气味的地下暗河在洞窟深处蜿蜒流淌,发出汩汩的声响。
浓烈的毒瘴严重干扰了视线和感知,连呼吸都变得粘滞困难。夜枭杀手们虽有药巾防护,依旧感觉头晕目眩,皮肤传来阵阵刺痒。
“散开!三人一组,扇形搜索!那小杂种带着个累赘,跑不远!”面具首领迅速下令,声音在空旷的溶洞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这毒沼的环境比预想的更恶劣。
谢无咎拖着燕七,在浓稠的毒瘴和湿滑的黑泥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深陷泥沼,发出令人心悸的噗嗤声。燕七的身体依旧在无意识地抽搐,但频率似乎减缓了一些,口中溢出的不再是纯粹的黑血,而是夹杂着暗红和青蓝色的粘稠液体,那股恐怖的混合毒息也稍稍内敛,似乎在经历着某种诡异的平衡。
但谢无咎的状态更糟了。强行催动力量、吸入大量毒瘴、加上之前战斗和毒素反噬的积累,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左臂的剧痛蔓延至半边身体,胸口铁牌滚烫如同烙铁,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根即将燃尽的蜡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突然!
“嗖——!”
一道细微却致命的破空声从左侧毒瘴深处传来!
是那个持弩的杀手!他竟在毒瘴干扰下,凭借着经验和首觉,锁定了谢无咎模糊的身影!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蛇吐信,悄无声息地射向谢无咎的后心!时机刁钻狠辣!
致命的危机感让谢无咎的寒毛瞬间倒竖!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将拖着的燕七向右侧一推,同时自己身体向左前方扑倒!
嗤!
弩箭擦着他的左肋飞过,锋利的箭簇划破破烂的衣衫,带走一溜血珠!一股强烈的麻痹感瞬间从伤口蔓延开来!
剧毒弩箭!
谢无咎闷哼一声,重重摔在冰冷的黑泥中,溅起大片污秽。左肋的伤口迅速变得乌黑麻木,毒素正疯狂向体内侵蚀!
“找到你了!”持弩杀手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从毒瘴中逼近,手中劲弩再次抬起,对准了摔倒在地的谢无咎!
另外两个方向的脚步声也迅速合围而来!三面受敌,身中剧毒,濒临绝境!
谢无咎趴在冰冷的黑泥里,半边身体麻痹,意识在剧毒和眩晕的冲击下摇摇欲坠。他仿佛能听到死神在耳边低语。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沉沦的深渊边缘,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暴戾、仿佛源自九幽地狱的意志,从他灵魂最深处轰然爆发!
不!他不能死在这里!仇未报!恨未消!这些杂碎……不配取他性命!
他眼中那点黯淡的银灰幽光,如同被浇了滚油的火星,骤然爆燃!一股不顾一切的、近乎自毁的意念疯狂冲击着胸口那枚滚烫的铁牌!
“吞了它!!!” 一个无声的咆哮在灵魂中炸响!
嗡——!!!!
夜枭铁牌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濒死的疯狂意志,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濒死凶兽最后咆哮般的恐怖嗡鸣!一股无法形容的、带着极致贪婪和毁灭气息的吞噬之力,以铁牌为中心,轰然爆发!目标,并非袭来的敌人,而是……谢无咎体内那支正在疯狂蔓延的弩箭剧毒!以及……他身下这片积累了无数年、蕴含着庞大驳杂阴毒之力的沼泽黑泥!
嗤嗤嗤——!!!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谢无咎左肋伤口处,那乌黑蔓延的毒素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抽离、拉扯,化作一缕缕粘稠的黑气,疯狂地涌向他胸口的铁牌!同时,他身下那片粘稠的黑泥,也仿佛活了过来,丝丝缕缕漆黑如墨、蕴含着浓郁腐朽死亡气息的“泥毒”,如同受到召唤般,穿透他破烂的衣衫,争先恐后地钻入铁牌之中!
“呃啊——!” 谢无咎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这种强行吞噬,无异于刮骨疗毒!甚至更甚!他感觉自己的血肉、骨髓、乃至灵魂,都在被这股狂暴的吞噬之力撕扯!剧痛超越了人类承受的极限!
但效果同样恐怖!
左肋伤口的乌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蔓延的麻痹感被强行遏制!同时,铁牌在吞噬了弩箭剧毒和大量沼泽“泥毒”后,反馈出一股更加冰冷、更加阴寒、带着浓郁死亡气息的狂暴能量!这股能量粗暴地冲入他枯竭的经脉,虽然加剧了身体的负担和痛苦,却如同注入了一针强效的兴奋剂,让他濒临崩溃的意识瞬间被剧痛和力量同时唤醒!
他猛地抬头,那双桃花眼中,银灰色的幽光被一层浓郁的死气覆盖,冰冷、暴戾、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他看向那个正举起劲弩,脸上带着惊愕的杀手。
就是现在!
谢无咎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在剧痛和死气的支撑下,从黑泥中暴起!速度快到超出了他重伤身体的极限!他完全放弃了防御,右手五指并拢如刀,指尖凝聚着铁牌刚刚反哺的、混杂了泥毒死气的冰冷能量,如同淬毒的骨刺,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刺向持弩杀手的咽喉!
“什么?!”持弩杀手完全没料到谢无咎在中了剧毒弩箭后还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速度和杀意!仓促间只能勉强侧身,同时挥动劲弩格挡。
噗嗤!
谢无咎的右手手刀并未刺中咽喉,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戳进了持弩杀手格挡的右臂肩窝!混杂着泥毒死气的冰冷能量瞬间爆发!
“啊——!!!” 持弩杀手发出凄厉的惨叫!他感觉一股冰冷死寂的剧毒能量瞬间冲入手臂,所过之处,血肉仿佛被冻结、然后迅速腐朽!整条右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僵硬、失去知觉!手中的劲弩哐当一声掉落泥沼!
谢无咎一击得手,毫不恋战!他看也不看惨叫的杀手,借着反冲之力,身体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同时左手(勉强恢复一丝知觉)猛地抓向旁边一株散发着浓烈甜香、花瓣如同骷髅头般的诡异毒花,粗暴地扯下,连同根茎的黑色泥土,狠狠砸向从另外两个方向扑来的面具首领和双钩杀手!
“小心毒物!”面具首领见识过谢无咎用毒的诡异,厉声提醒,挥刀格挡。
轰!
那骷髅毒花被刀锋斩碎,瞬间爆开一团浓郁的、闪烁着磷光的紫黑色毒粉!毒粉带着强烈的致幻和麻痹效果,瞬间弥漫开来!
面具首领和双钩杀手急忙屏息后退,动作再次受阻!
而谢无咎,则趁着这短暂的混乱,拖着依旧在抽搐但气息似乎稳定了一些的燕七,一头扎进了溶洞深处更加浓郁、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毒瘴之中,消失在蜿蜒的地下暗河方向!
“混账!追!”面具首领挥刀驱散毒粉,看着谢无咎消失的方向和地上抱着青黑废臂惨叫的同伴,气得面具下的脸孔扭曲!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绝境毒沼之中,那个看似破碎的少年,竟能一次又一次地从他们手中逃脱,甚至反戈一击,废掉他一名手下!
“首领!毒瘴太浓了!那小子像泥鳅一样滑!”双钩杀手看着溶洞深处翻滚的、如同活物的浓紫毒瘴,眼中也闪过一丝忌惮。这地方太邪门了!
面具首领看着地上哀嚎的手下和溶洞深处,眼中寒光闪烁,最终化为冰冷的杀意和一丝凝重:“发信号!通知下游出口的人死守!他逃不出这片毒沼!我们…慢慢搜!一寸寸地搜!把他逼出来!耗死他!” 他意识到,对付这种毒蛇般的敌人,急躁只会带来更大的伤亡。
尖锐的呼哨声再次在溶洞中响起,带着不甘和冰冷的杀意。
而此刻,溶洞深处。
谢无咎拖着燕七,半身浸泡在冰冷刺骨、散发着硫磺恶臭的地下暗河边缘。他靠在湿滑的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脏腑破裂般的剧痛。强行吞噬剧毒和泥沼死气带来的反噬如同无数把钢刀在他体内搅动,左肋的伤口虽然毒素被拔除,但被弩箭撕裂的皮肉依旧翻卷着,鲜血混着黑色的泥水不断渗出。
他低头看了一眼燕七。燕七的抽搐己经完全停止,脸色不再是纯粹的灰败,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气息微弱却平稳了许多,仿佛体内狂暴的剧毒冲突暂时进入了一种危险的平衡。但谢无咎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若没有后续手段,平衡一旦打破,燕七必死无疑。
他艰难地抬起右手,看着自己沾满黑泥和血污的手掌。指尖残留着戳穿杀手肩窝时沾染的冰冷死气。他缓缓按在胸口那枚依旧滚烫、却似乎“消化”了部分泥毒后气息变得更加内敛阴沉的夜枭铁牌上。
冰冷的死气与铁牌的气息缓缓交融。
毒沼深处,危机西伏,追兵环伺。
但他还活着。
毒医之锋,在死亡的泥沼中,淬炼得愈发幽冷致命。
下一步,是找到一线生机,还是坠入更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