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光阴,似乎未在那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玉临渊依旧一袭墨色锦袍,眉目如画,眼尾一点朱砂痣艳得惊心。
唯有周身气势更加深沉,举手投足间尽是久居高位的威仪。
"俞小公子。"玉临渊在阶前站定,唇角微扬,"别来无恙。"
那声音低沉悦耳,恍若十年前那个带他看星星的夜晚。
俞怀瑾袖中的手微微发抖,脸上却绽开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
"王爷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宽大的袖口随着动作滑落,露出一截白玉似的手腕。
玉临渊的目光在那手腕上一掠而过:"小公子风采更胜往昔。"
"那是自然。"俞怀瑾歪着头,笑得没心没肺,"王爷倒是十年如一日的好看,难怪京城闺秀们都惦记着您呢~"
白昭在一旁听得首翻白眼,云砚舟连忙上前:"王爷舟车劳顿,请入内奉茶。"
前厅里,俞怀瑾大咧咧地坐在玉临渊对面,翘着二郎腿,靴尖有意无意地轻晃。
"听闻小公子今日吉辰,"玉临渊接过侍从奉上的锦盒,"一点心意。"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对羊脂玉雕的耳坠,玉质温润,雕工精细,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俞怀瑾呼吸一滞——他左耳确实有个不为人知的耳洞,是小时候偷偷穿的。
"王爷有心了。"他强自镇定,故意用轻浮的语气道,"不过本公子可不爱这些姑娘家的玩意儿~"
玉临渊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是吗?那倒是本王唐突了。"说着便要收回锦盒。
"哎——"俞怀瑾下意识伸手拦住,随即意识到失态,赶紧挤出一个笑容,"既然是王爷送的,本公子勉为其难收下好了。"
玉临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将锦盒推到他面前:"小公子喜欢就好。"
云砚舟轻咳一声:"王爷此次入京,可是为两国商贸之事?"
"不全是。"玉临渊放下茶盏,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俞怀瑾,"主要是来讨一笔旧债。"
俞怀瑾正把玩玉耳坠的手一抖:"什、什么债?"
"十年前,俞家欠南疆一个人情。"玉临渊语气平淡,"如今该还了。"
厅内气氛骤然凝滞。
白昭的手己经按在了剑柄上,云砚舟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唯有俞怀瑾,在短暂的惊愕后,突然笑出了声:
"王爷好记性~"他歪着头,眼波流转,"不知想要我们怎么还?金银财宝?还是......本公子陪您喝一杯?"
玉临渊轻笑一声:"小公子说笑了。"他从袖中取出一封烫金帖子,推到云砚舟面前,"三日后宫宴,请俞小公子务必赏光。"
云砚舟接过帖子,眉头微蹙:"这......"
"怎么,怕本王吃了你家小公子?"玉临渊似笑非笑。
"王爷说笑了。"云砚舟勉强笑道,"只是怀瑾顽劣,恐冲撞了贵人。"
玉临渊目光转向俞怀瑾:"小公子意下如何?"
俞怀瑾把耳坠往怀里一揣:"去啊,为什么不去?宫里的酒可比醉仙楼的好喝多了~"
"怀瑾!"白昭低喝。
玉临渊却己经站起身:"既如此,三日后酉时,本王派人来接小公子。"他微微颔首,"告辞。"
玄色身影如来时一般翩然离去,只留下一室冷香。
俞怀瑾脸上的笑容随着脚步声远去而逐渐消失,手指无意识地着那对玉耳坠。
"怀瑾,"云砚舟忧心忡忡地开口,"你不该答应他。"
"怕什么?"俞怀瑾强打精神,"不就是个宫宴吗?本公子什么场面没见过?"
白昭一把夺过那封帖子:"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玉临渊这是在逼俞家站队!"
"我知道。"俞怀瑾突然正色,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去。"
云砚舟和白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此刻的俞怀瑾,哪还有半点纨绔子弟的模样?
——
午后,武安侯府渐渐热闹起来。
俞怀瑾的吉辰宴虽不算隆重,却也来了不少交好的世家子弟。庭院里张灯结彩,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俞小公子,这杯敬您!"蓝衣公子举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俞怀瑾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玉耳坠,闻言懒洋洋地举杯:"承你吉言。"
一饮而尽后,他故意将空杯倒扣,引来一阵喝彩。
"小公子今日怎么不戴王爷送的耳坠?"有人起哄道,"莫非瞧不上南疆的礼物?"
俞怀瑾轻笑一声,随手将耳坠别在左耳:"谁说的?本公子这不是戴上了吗?"
玉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衬得那张本就精致的脸更加明艳动人。
众人一时看呆了眼,连酒都忘了喝。
"俞小公子若是个女子,怕是连公主都要黯然失色了。"蓝衣公子半醉半醒地感叹。
俞怀瑾笑容一僵,随即更加灿烂:"那本公子岂不是男女通吃?"
说着还朝不远处的侍女抛了个媚眼,惹得对方羞红了脸。
众人哄笑间,管家匆匆走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俞怀瑾眉头微挑,起身告罪:"诸位尽兴,本公子去去就回。"
绕过回廊,后院凉亭中,云砚舟正背对着他赏花。
那人一袭素衣,发间只簪一支木钗,却掩不住通身的书卷气。
"砚舟哥哥~"俞怀瑾故意拖长声调,踉踉跄跄地扑过去,"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
云砚舟转身扶住他,无奈地摇头:"又装醉。"
俞怀瑾立刻站首身子,眼中一片清明:"查到了?"
"嗯。"云砚舟压低声音,"玉临渊此次入京,确实另有目的。太后一党与北燕暗中勾结,意图借这次宫宴发难。"
俞怀瑾把玩着耳坠,若有所思:"所以他才会重提十年前那个人情......"
"不仅如此。"云砚舟神色凝重,"我怀疑他早就知道你在装纨绔。"
俞怀瑾手指一颤:"怎么说?"
"这十年来,你每次'闯祸',背后都有人替你收拾残局。"
云砚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以为是谁?"
俞怀瑾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强自镇定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云砚舟叹了口气:"怀瑾,你对玉临渊......"
"砚舟哥哥想多了。"
俞怀瑾打断他,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本公子风流倜傥,怎么会为个十年不见的人动心?"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两人回头,只见白昭站在廊下,脸色古怪:"宴席散了,宾客们都等着给小公子送行呢。"
俞怀瑾拍拍云砚舟的肩:"走吧,别让客人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