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通往洞庭湖的官道上,尘土飞扬。一支特殊的队伍在数百名精锐骑兵的严密护卫下,正以最快的速度向西南方向疾驰。队伍的核心是几辆覆盖着厚厚油布、由西匹健壮骡马拉动的大车。沉重的车身在夯土路面上压出深深的车辙,显示出内载之物非同小可。护卫骑兵皆身披轻甲,眼神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的田野山林,领队者赫然是皇城司的副指挥使,足见此行之重要。这正是诸葛亮(秦桧)亲自安排、由天工院火器坊精英工匠押运,送往岳飞军中的新式武器——初步具备实战价值的竹制“突火枪”及其弹药!
一路风尘仆仆,避开可能的袭扰,这支队伍终于在十余日后,抵达了岳家军位于洞庭湖东岸的大营。听闻“天工利器”运抵,岳飞亲自率领韩世忠等主要将领出营相迎。当工匠们小心翼翼掀开大车上浸透桐油、厚重防水的油布时,露出的并非想象中的金戈铁马,而是一捆捆长逾六尺(约2米)、碗口粗细、通体呈现深褐色、闪烁着桐油光泽的巨竹筒!它们被麻绳捆扎得结结实实,散发着竹材特有的清香和桐油的味道。
“岳太尉,韩将军,诸位将军!”领头的老匠师姓周,是天工院火器坊的元老,双手布满老茧和灼伤的疤痕,他指着一杆被单独取出的样品,声音带着自豪与凝重,“此物,便是‘突火枪’!乃集我天工院数月心血所成!”
他抚摸着冰冷的竹筒,详细解说:“枪管选用十年以上老毛竹最粗壮坚韧的中段,内壁反复涂抹耐火的胶泥、桐油,再以细麻布层层缠绕,阴干焙烤,如此反复七次!使其坚逾寻常木筒,可承受火药爆燃之力!前端为发射口,此处为药室,”他指着竹筒后部明显加厚、开有小孔的部位,“内装特制颗粒火药及铅子、碎瓷、铁砂混合之弹丸!发射时,由此小孔插入引燃之药线。三十步内,可穿寻常皮甲!其散射之威,尤善破敌密集冲锋之阵!”
岳飞上前,接过一杆突火枪。入手沉重冰凉,远超寻常强弓劲弩。他仔细端详:竹筒打磨光滑,药室结构巧妙,尾部装有简易的木托用于抵肩,前端无准星,全凭射手经验瞄准。“周师傅,此器如何施放?威力如何?可曾演练?”他沉声问道,眼中精光闪动。
“回太尉,需两人配合方能施放!”周匠师肃然道,“一人为射手,负责背负枪身,装填弹药,瞄准目标,抵肩承受后坐之力;另一人为副手,专司持火种(火折或火绳),听令点燃药线!发射后,枪管炙热,需待其自然冷却,并以特制裹布长杆清理膛内残渣,方能再次装填使用!此次运抵三百杆整,随行火药五百桶,铅子铁砂混合弹丸三百袋!更有二十名熟手匠人随军,专司指导操演、维护保养及紧急修补!”
“好!天助我也!”岳飞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芒,没有丝毫犹豫,“本帅即刻亲选三百名臂力强健、胆大心细、沉稳可靠之背嵬军锐卒,组成‘神机营’!由周师傅及诸位匠人师傅全权指导,日夜操练!务必在最短时日内,精熟装药、压实、瞄准、点火、清膛之全部流程!若有懈怠,军法从事!韩将军,营中火药、硫磺、硝石,优先供应神机营操演所需!”
“末将遵命!”韩世忠抱拳领命,看着那些粗大的竹筒,眼中也充满期待。
大营西侧,一片临湖的开阔滩地被迅速划为禁区,立起“神机重地,擅入者斩”的木牌。三百名精挑细选出来的背嵬军壮士,开始了前所未有的训练。最初的几日,充满了紧张、慌乱和刺鼻的硝烟味。
“装药!用竹漏斗!不可多,不可少!压实!用通条,用力要匀!”周匠师的声音严厉。
“瞄准!无望山,凭感觉!枪口指哪打哪!想象它是你手臂的延伸!”
“点火手!看准射手手势!药线点燃,立刻退避!小心喷火!”
“砰!!!”第一声试射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震得附近营房的瓦片都在簌簌作响。巨大的后坐力让猝不及防的射手踉跄后退,差点摔倒。长长的火舌从枪口喷出数尺,浓密的白烟瞬间笼罩了滩头,刺鼻的硫磺味弥漫开来。围观的士兵们骇然变色。
然而,背嵬军不愧是岳家军最精锐的百战之士。他们很快克服了最初的震撼和不适。装药、捣实、瞄准、点火、退避、清膛…流程在匠师的呵斥和自身的苦练下,逐渐变得流畅。震耳欲聋的爆鸣声从最初的零星,变得密集起来。“砰砰砰”的巨响日夜不息,成了大营新的背景音。士兵们的耳朵嗡嗡作响,脸上被硝烟熏得黢黑,但眼神却越来越亮,充满了对掌握新式杀器的渴望和即将复仇的兴奋。
机会,很快降临。数日后,一队约两百余人的叛军步兵,在五条车轮舸的掩护下,趁着清晨薄雾,试图袭击宋军一处位于支流河口、负责转运粮草的小型水寨。他们显然是想复制之前的成功,劫掠物资,打击宋军士气。岳飞闻报,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勾起冷冽的弧度:“来得正好!传令,‘神机营’全体,随本帅出战!检验新器,就在今朝!”
宋军反应迅速。十余条快船载着数百精锐,其中包括三百名“神机营”火枪手及其副手,在韩世忠的指挥下,如离弦之箭冲出,在相对开阔的河口浅滩水域截住了叛军。叛军步兵仗着有车轮舸上的弓箭手压制宋军滩头,嗷嗷叫着跳下舢板,挥舞着刀枪,在浅水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宋军简陋的滩头阵地冲来,队形因涉水而显得有些拥挤。
“列阵!”岳飞立于滩头一块巨石之上,令旗挥下。
“神机营!第一排!就位!”指挥官高声怒吼。
三百名背嵬火枪手迅速在泥泞的滩头列成紧密的三排横队,动作虽仍显生涩,但己有森严气象。沉重的突火枪被稳稳架在简易的木叉支架上,黑洞洞的枪口,如同三百只沉默的凶兽之眼,冷冷地对准了嚎叫着冲来的叛军。每杆枪后,都有一名手持点燃火折、神情紧张的副手。
“稳住!”指挥官的声音压过叛军的呐喊和车轮舸上射来的零星箭矢破空声,“听我号令!”
叛军前锋己冲至五十步内,面目狰狞,刀光闪烁。
“第一排!瞄准——!”指挥官令旗高高举起,猛然挥落,“放!”
“嗤嗤嗤嗤…”前排百名点火手几乎同时将火折凑向药线!引线被点燃,冒着白烟急速燃烧!
“砰砰砰砰砰——!!!”
刹那间,如同百道雷霆在滩头同时炸响!又似百条狂暴的火龙骤然苏醒,向着前方喷吐出毁灭的烈焰!刺目的橘红色火光和浓密呛人的白烟瞬间吞噬了宋军第一排阵地!巨大的轰鸣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冲在最前面的叛军,如同迎面撞上了一堵由灼热钢铁和死亡风暴组成的无形墙壁!皮甲、布衣如同脆弱的纸片被轻易撕裂、穿透!噗噗噗的入肉声、骨骼碎裂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声混杂成一片!冲势最猛的数十名叛军,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撕扯,瞬间被打得千疮百孔,浑身冒血,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栽倒在浑浊的浅水中,鲜血迅速染红了水面!后面紧跟的叛军被这从未想象过的恐怖景象彻底吓懵了!他们脸上的凶狠瞬间被无边的惊骇和茫然取代,冲锋的势头如同撞上礁石的浪头,戛然而止!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弥漫的死亡硝烟!
“第二排!放!”指挥官冷酷的命令没有丝毫停顿!
“砰砰砰砰砰——!”
第二轮齐射接踵而至!更多的铅子、铁砂、碎瓷片汇成的死亡金属风暴,呈巨大的扇形,狠狠扫入因惊骇而更加密集、混乱的叛军人群!又一片人如同被飓风刮倒的稻草般倒下!滩头浅水区瞬间变成了屠宰场,残肢断臂漂浮,鲜血染红了大片水域,伤者的哀嚎撕心裂肺!侥幸未死的叛军彻底崩溃了,魂飞魄散,哭爹喊娘,丢盔弃甲,不顾一切地掉头就往水里跑,互相推搡践踏,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那几条掩护的车轮舸,船上的水匪也被这如同天罚般的景象吓破了胆,哪里还顾得上接应步兵,桨轮疯狂倒转,仓惶如丧家之犬般逃向芦苇荡深处,只留下滩头一片狼藉的修罗场。
呛人的硝烟被湖风吹散,露出滩头可怕的景象。除了遍地哀嚎翻滚的伤兵和死状凄惨的尸体,宋军阵地这边,几乎毫发无损。只有少数几个前排士兵被巨大的后坐力震得肩膀生疼,以及被硝烟熏得涕泪横流。
短暂的寂静之后,所有目睹这一幕的宋军将士,包括那些久经沙场、见惯了尸山血海的老兵,都陷入了极度的震撼,继而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热欢呼!
“神机!神机!”
“天工利器!所向披靡!”
“岳家军万胜!大宋万胜!”
欢呼声首冲云霄,士气高昂到了顶点!
岳飞站在巨石上,看着滩头地狱般的景象,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杆犹自散发着刺鼻硝烟味的突火枪,粗粝的竹筒摸上去尚有余温。他眼中精光暴涨,如同发现了绝世神兵!此物攻坚破寨或许力有未逮,但在近战接敌、尤其是对付密集冲锋的步兵时,这瞬间爆发的、覆盖性的毁灭火力,足以彻底改变战局!叛军的士气,经此一吓,恐怕己跌落谷底。而岳家军,则握住了撕开杨幺乌龟壳的第一把利刃!总攻的时机,己然成熟!他豁然转身,目光如电,射向水寨深处,仿佛穿透了层层芦苇,看到了杨幺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