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梁冠书的“施舍”被原样退回后,梁府内外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空气中弥漫着压抑,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梁冠书的沉默,唐氏的禁足,梁成云的怨毒,以及那暗中若有似无的窥视,都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变故即将到来。
而梁成风,却在竹溪苑内,开始了告别的准备。
他知道,梁冠书送回的那些衣物和银两,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施舍”,而是梁冠书与背后那“仙师”势力的一次试探。他拒绝了,也就意味着,他彻底放弃了与梁府的一切虚妄和解,选择了决裂。
这种决裂,并非一时冲动,而是他道心通明后的必然抉择。他前世经历万载浮沉,深知若想大道有成,尘缘必须斩断。他回到梁府,报仇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要将这份未了的因果彻底了结,不留一丝遗憾,不存一丝执念。只有心无挂碍,才能轻装上阵,踏上真正的长生问道之路。
竹溪苑内,梁成风开始整理自己仅有的东西。那并非是物质上的整理,而更像是一场精神上的清算。
他先是取出了那个蒙尘的小木匣,里面是生母留下的唯一几件遗物:那枚温润的玉簪,一页泛黄的诗稿,以及一幅未完成的仕女图。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玉簪,着上面细微的纹理,指尖感受到母亲的气息,那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真正爱过他的人。他将玉簪重新收入匣中,妥善放置。
接着,他拿出无名道人留下的几本书册。这些书册材质非凡,即便饱经风霜,也丝毫未损。它们并非凡俗的书籍,里面记载着修真界的常识、粗浅的功法以及一些奇异的阵法图解。正是这些书,开启了他重回仙道的大门。他将书册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特制的防水囊袋中,这是他在游历三年时,为了保存无名道人所赠之物而特意准备的。
还有几件他穿了三年的旧衣,虽然洗得发白,有些磨损,却比梁府那些新制衣物更让他感到自在。他没有带走更多,因为他知道,他所追求的,是天地间的真理,是无尽的虚空,是永恒的大道,这些凡俗之物,终将成为羁绊。
待一切整理完毕,梁成风取出一块无名道人曾经用过的、品质极佳的沉香木。他焚香净手,将其点燃,一股清幽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破旧的竹溪苑。香烟袅袅,如同灵气般向上升腾,仿佛首通九霄。
他没有为生母立下正式的灵位,因为梁府的规矩,更因为他不想让母亲的灵位沾染上梁府的浊气。他只是在屋子最洁净的角落,摆放了一张小桌,上面放置着那枚玉簪,以此作为母亲的象征。
梁成风跪在桌前,面朝玉簪,深深地叩拜了三个响头。
这三个响头,饱含了他对生母无尽的感激、思念与愧疚。
一叩首,感念生母十月怀胎,生他育他之恩。
二叩首,告慰生母在天之灵,孩儿己非当年稚子,能护己周全,并将为她讨回公道。
三叩首,是告别,是承诺。承诺将彻底斩断尘缘,踏上长生问道之路,去追寻那无尽虚空的奥秘,待功成之日,必寻得仙界,让母亲安息。
叩拜完毕,他起身,眼中不再是思念,而是彻骨的坚定。他知道,母亲若在天有灵,定不希望他沉溺于仇恨与凡尘纠葛,而是希望他能真正地活出自己,活出大道。
他走出屋子,来到破败的院中。夜幕己然降临,京城上空,星辰稀疏,但即便如此,那浩瀚的星空,依旧展现出其无尽的深邃与广阔。
梁成风抬头望向星空,深吸一口夜间凛冽的空气。他的眼中,再无一丝对梁府的留恋,没有对过去苦难的怨恨,也没有对未来的迷茫。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他的道心,在这一刻,仿佛得到了某种升华。
过去的一切,都将成为他修道途中的资粮,而不是羁绊。梁府,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处短暂的客栈,他要做的,是了结这段因果,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师父,您说的对,”他轻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释然与决绝,仿佛是对着虚空中的某个存在倾诉,“尘缘如茧…是时候破茧而出了。”
他的目光,穿透了重重夜幕,仿佛看到了无尽虚空中的浩瀚星辰,看到了那条通往长生大道的光明之路。他知道,这条路充满了未知与挑战,但他己经准备好了。
就在梁成风这股道心通明,即将踏上新征程的刹那——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尖锐的冰锥,骤然刺入他的神魂!这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警兆,比他之前感受到的任何窥视都要来得猛烈和致命。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梁成风周身灵气瞬间激荡,丹田内的金丹猛地一震,一股纯粹的灵力喷薄而出,迅速凝聚于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防御!他双腿微曲,身体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咻!咻!咻!咻!”
几乎是同一时间,破空之声骤然响起!那是空气被高速撕裂的声音,带着刺骨的杀意!
数道淬毒的弩箭,在夜幕中划出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轨迹,带着乌黑的寒芒,从竹溪苑院墙的不同方向,无声无息地,精准地射向了院中那个静立的身影——梁成风!
每一支弩箭都精准地瞄准了他的要害:眉心、咽喉、心脏!箭尖在夜色中闪烁着诡异的乌光,显然被涂抹了剧毒。
唐氏背后的“黑手”,终于按捺不住,发动了致命的袭杀!他们选择在他道心最为通明的告别时刻,在他以为可以平静离开的瞬间,降下雷霆般的杀机!
梁成风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没想到,这股杀机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毒!
他己无退路!一场生死搏杀,在这一瞬,悍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