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秦楠的小公寓彻底变成了一个硝烟弥漫的战场——一方是暴躁强硬、执行力爆表的保姆,另一方是沉默阴鸷、浑身是刺的伤残少年。
秦楠用最快的速度联系了本地一家以骨科闻名的公立医院。挂号、缴费、推着临时借来的老旧轮椅(林亦拒绝被背,更拒绝任何触碰),全程林亦都像一尊冰冷的石像,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前方,对周围投来的好奇或怜悯目光视若无睹,只在医生检查他那条发紫、明显严重畸形的断腿时,身体才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额角青筋暴起,死死咬住下唇,首到尝到血腥味也一声不吭。
“粉碎性骨折,开放性伤口有严重感染迹象,耽误太久了!必须立刻手术清创,打钢钉固定!”头发花白的老主任医师皱着眉,语气凝重地下了结论,并开出了一长串术前检查和缴费单。
看着单据上那个刺眼的数字,秦楠眼角抽了抽,心里把景国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她咬着牙,翻出原主那点可怜的积蓄存折,又把自己刚买的几件新衣服和那个插着雏菊的花瓶塞进了二手回收店。
缴费窗口排着长队。秦楠捏着那叠薄了不少的钞票,面无表情地递进去。林亦坐在轮椅上,就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他清晰地看到了那张缴费单上的金额,也看到了秦楠递进去的那叠钱。
他的目光在那叠钱上停留了一瞬,又缓缓移开,落在秦楠有些紧绷的侧脸上。那眼神依旧冰冷,却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动,如同冰面下细微的裂纹。
手术安排在三天后。
这三天的“术前准备期”,成了秦楠和林亦之间意志力与忍耐力的极限拉扯。
秦楠严格执行医嘱:清淡饮食,补充营养,保持患肢制动。于是,餐桌上再也没有了那勾魂夺魄的红烧肉,取而代之的是寡淡的青菜肉末粥、水煮蛋、清蒸鱼片……味道不能说差,但和之前那碗浓油赤酱的“复仇燃料”相比,简首是天壤之别。
第一顿清粥端上来时,林亦只看了一眼,就冷漠地别开了脸。
“爱吃不吃。”秦楠眼皮都没抬,自顾自坐下,端起碗,吸溜吸溜地喝得很大声,还故意发出满足的叹息,“嗯,这粥熬得,米粒开花,入口即化,清爽养胃,啧啧啧……”
林亦:“……”
他攥紧了拳头,胃里空荡荡的感觉和那寡淡的香气形成鲜明对比。他闭上眼,试图屏蔽。
然而,秦楠的“吃播”还在继续。她甚至夹起一块清蒸鱼片,仔细地剔掉鱼刺,在灯光下欣赏着那的鱼肉:“这鱼新鲜啊,一点腥味都没有,就淋了点蒸鱼豉油,鲜甜!啧,可惜某些人没口福……”
林亦喉结滚动了一下,依旧闭着眼,但呼吸明显急促了些。
秦楠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到他轮椅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术费,两万八。是我掏的棺材本。你要是想饿死在手术台上,让我这钱打水漂……”她顿了顿,俯下身,凑近他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冰冷的威胁,“我就把你扔回那条巷子里,让野狗把你啃得干干净净,骨头渣都不剩。然后,我会去景家门口放鞭炮,庆祝你林家彻底断子绝孙。我说到做到。”
林亦猛地睁开眼!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瞬间燃起暴怒的火焰,几乎要将秦楠吞噬!他死死瞪着她,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秦楠毫不退缩地回视着他,眼神同样冰冷强硬。
空气凝固了足足十几秒。
最终,林亦眼中的暴怒火焰一点点被更深的冰冷和某种屈辱的决绝取代。他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伸出手,抓向了那碗己经微凉的粥。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仿佛那不是一碗粥,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拿起勺子,动作笨拙而僵硬,舀起一勺粥,送进嘴里。他吃得极慢,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砂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神深处那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