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刺杀事件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方舟号”内部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和持续数日的紧张气氛。一级安全审查让整艘星舰都笼罩在一种压抑的肃杀之中。林薇的医疗隔离舱更是被列为重点区域,守卫增加了一倍,进出检查也愈发严格。
那个被凌烨捏碎手腕的刺客,在严密的审讯和先进的医疗手段维持下,最终没能熬过多久,只吐露了几个模糊的代号和一个指向自由星域黑市的线索便断了气。线索似乎断了,但舰内暗流涌动,人人自危。
林薇的日子变得更加难熬。她像一只惊弓之鸟,连研究员常规的检查都让她神经紧绷。对那个冰冷指挥官的感觉也愈发复杂混乱。他救了她,却又给她带来了更深的不安和束缚。她渴望离开这个牢笼,却又对外面那个充满未知危险的世界感到恐惧。
这天下午,例行检查结束后,林薇正抱着膝盖坐在角落发呆。舱门滑开,进来的不是研究员,而是秦朗。
他依旧穿着笔挺的军官制服,金丝眼镜后的笑容温和依旧,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林薇小姐,下午好。没打扰你休息吧?”
林薇有些意外,摇了摇头。
“指挥官让我来通知你,”秦朗开门见山,语气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温和,“鉴于近期舰内安全形势复杂,以及你个人能力的特殊性(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林薇),指挥官决定将你暂时编入一个特别行动小组。一方面加强保护,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对你的能力进行更深入的了解和引导。”
“特别行动小组?”林薇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紧张地问,“要…要做什么?打仗吗?”她可不想再面对那些狰狞的虫族了。
秦朗失笑:“当然不是。至少现在不是。小组的主要任务是深入一处刚被清理干净的、代号‘蜂巢’的废弃虫族前哨站,进行常规的战场环境评估和信息采集。那里相对安全,己被我方完全控制。指挥官认为,那个环境或许能更有效地刺激或稳定你的能力。”
深入虫巢?即使是废弃的!林薇的脸色瞬间白了。那些阴森恐怖的甲壳通道、残留的虫族黏液、还有可能存在的未引爆虫卵……光是想想就让她浑身发冷。
“我…我不行…我怕…”她下意识地拒绝,声音带着颤抖。
秦朗推了推眼镜,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这是命令,林薇小姐。指挥官认为,这是目前对你最好的安排。既能保障你的安全,又能为联盟提供潜在价值。”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指挥官会亲自带队。”
指挥官亲自带队?!
林薇拒绝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听到那个名字,她手腕上似乎又隐隐传来那灼热而疼痛的触感。恐惧依旧,但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一种对那个强大存在本能般的、带着畏惧的依赖感,也在悄然滋生。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数小时后,“方舟号”腹部的登陆舱口打开。一艘小型武装突击艇如同离弦之箭,脱离母舰,朝着下方那颗灰褐色、布满巨大环形山和诡异紫色苔藓的星球表面俯冲而去。
艇内空间不大,气氛肃杀。除了驾驶员,只有五个人:凌烨、秦朗、两名全副武装、神情冷峻的星穹军团精英士兵(代号“剃刀”和“铁砧”),以及缩在角落、脸色苍白的林薇。
凌烨坐在最前方,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冷硬如雕塑,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秦朗则坐在林薇旁边,低声给她介绍着这次任务的基本情况和注意事项,试图缓解她的紧张。
林薇根本没听进去多少。她紧紧抱着双臂,透过狭小的舷窗,看着那颗越来越近的、死气沉沉的星球。巨大的、如同蜂巢般布满孔洞的黑色岩山越来越清晰,那就是他们的目标——废弃的虫族前哨站“蜂巢”。
突击艇剧烈震动了一下,稳稳降落在“蜂巢”外围一片相对平坦的碎石地上。舱门打开,一股混合着硫磺、腐朽有机物和某种奇异甜腥味的、令人作呕的气息瞬间涌入。
林薇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戴上呼吸过滤面罩。”凌烨冰冷的声音响起,他己经起身,动作利落地戴上了一个覆盖住下半张脸的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寒潭般的眼睛。他率先走下舷梯,踩在松软的、覆盖着紫色苔藓的灰褐色沙砾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秦朗递给林薇一个同样的面罩。林薇手忙脚乱地戴上,冰凉的空气过滤进来,总算隔绝了大部分怪味,但那股压抑阴森的气息却无孔不入。
两名士兵紧随凌烨之后,动作敏捷地散开警戒。秦朗示意林薇跟上。
他们走向“蜂巢”那巨大、如同某种史前巨兽张开的狰狞口器般的入口。入口边缘覆盖着厚厚的、己经干涸发黑的虫族分泌物,形成恶心的褶皱。通道内部一片漆黑,只有士兵头盔上射出的强光光束在晃动,照亮粗糙的岩壁和地面残留的、半凝固的暗绿色粘液痕迹。
林薇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心脏狂跳,感觉周围的黑暗里随时会扑出可怕的怪物。通道深处,似乎传来若有若无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细微嘶鸣,又像是风声穿过孔洞的回响,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觉。
“保持警惕,注意脚下粘液,可能有腐蚀性。”秦朗低声提醒。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凌烨停下了脚步。他抬起手,做了一个停止前进的手势。所有人都瞬间停下,屏住呼吸,武器悄然对准前方未知的黑暗。
凌烨侧耳倾听着什么,那双在战术头盔灯光映照下的眼睛,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前方一个巨大的岔路口。
死寂。
只有突击艇外循环系统低沉的嗡鸣,以及每个人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林薇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她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那若有若无的嘶鸣声似乎……变大了?变得更加清晰?不再是模糊的风声,而像是……某种生物在摩擦甲壳?在低语?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难以言喻的眩晕感猛地袭击了林薇的大脑!
嗡——!
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同时刺入她的太阳穴!眼前瞬间发黑,视野边缘泛起恶心的彩色光斑。耳边不再是单纯的嘶鸣,而是骤然放大了无数倍、充满了混乱、饥饿、痛苦、愤怒的尖锐噪音!像无数把生锈的锯子在疯狂拉扯她的神经!
“呃啊!”林薇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双腿一软,不受控制地向前跪倒下去!
“林薇!”秦朗惊呼一声,想要去扶她。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凌烨!
那个一首如同磐石般矗立在队伍最前方的黑色身影,在听到林薇痛苦呻吟的瞬间,猛地回身!动作快如闪电!
他没有丝毫犹豫,长腿一迈,两步就跨到了林薇身边。在秦朗的手即将碰到林薇之前,凌烨那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大手,己经先一步伸出!
这一次,不是抓手腕。
那只手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薄茧和不容抗拒的力量,精准地、紧紧地攥住了林薇那只正死死捂住自己太阳穴、微微颤抖的冰凉小手!
滚烫的、带着惊人热度的掌心,瞬间包裹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一股强大、冰冷、如同极地风暴般的精神意志,透过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蛮横地、不容置疑地冲击而来!像一堵无形的冰墙,狠狠撞向林薇脑海中那翻江倒海、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混乱虫族精神噪音!
“凝神!”凌烨低沉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她混乱的意识海中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