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初刻,灵枢殿的青铜门在玉佩微光下“吱呀”开启,门轴转动声混着殿内的气流声,像沉睡千年的巨兽睁开了眼。苏牧望着门上浮雕的“噬灵兽”——利爪下踩着的不是妖物,而是手捧兰草的凡人,忽然想起《郊野志》里被篡改的记载:“幽篁谷有恶兽,食人心智,仙人除之。”
“小心脚下。”阿虎的柴刀磕在门槛上,溅起的火星照亮地面的符文——竟是天墟宫的“锁魂阵”,与玄霄银箭上的纹路同源。苏牧握紧玉佩,暖金光芒触到符文的刹那,石砖忽然发出“咔嚓”碎裂声,露出底下刻着的小字:“仙凡同守,方破此关。”
殿内的水晶球悬浮在三丈高处,青绿光芒映着穹顶壁画——千年前的楚墨与灵犀并肩而立,手中木剑与青锋剑交叠,在灵脉核心处刻下“情”字。阿虎望着壁画上两人相扣的指尖,忽然想起苏牧发间的兰草发绳,咧嘴一笑:“嘿,你跟仙子这架势,跟画里一模一样!”
黑影的突袭毫无征兆。八道幽蓝身影从梁柱阴影里窜出,形如被抽去筋骨的修士,指尖长着漆黑的利爪,喉间发出“嘶嘶”的气音——是仙门禁术“魂影”,专噬生灵灵台清明。阿虎的柴刀劈开一道魂影,却见其化作光点重新凝聚,刀刃上传来刺骨的寒意,竟比玄霄的银箭更冷。
“用玉佩!”苏牧想起灵枢殿石棺底的诗,“情到深处无仙凡”——魂影怕的不是灵力,是“情”的温度。他将玉佩按在掌心,暖金光芒顺着血脉涌入手臂,木剑上的兰草纹路忽然“活”了过来,化作千万道流光,每道流光上都映着灵犀的笑:映心泉畔的笑、竹楼灯下的笑、潭水畔虚影的笑……
魂影在流光中发出哀鸣,利爪触到光丝的瞬间,竟冒出青烟——那是被“情”灼伤的痕迹。阿虎趁机挥刀砍向魂影核心,柴刀上的兰草符文泛起微光,竟将幽蓝身影斩成碎星,碎星坠落处,竟长出了小小的荧光兰草。
“原来这些鬼影子怕的是‘念想’!”阿虎抹了把额角的汗,忽然看见苏牧脚踝的伤——被魂影抓过的地方泛着青黑,却在玉佩光芒的照耀下,渐渐透出暖红,“你咋样?那爪子有没有毒?”
话未说完,最中央的魂影忽然暴涨,化作灵犀的模样,却睁着空洞的灰眼,指尖利爪刺向苏牧眉心:“楚墨,你终究还是来了……”
苏牧猛地愣住——这魂影竟能化作灵犀的模样,连衣袂上的兰草刺绣都分毫不差,却独独缺了眼底的温度。他想起潭水畔的虚影,想起灵枢殿水晶棺中的仙身,忽然明白:这是仙门用“夺魂术”凝聚的“心障”,专噬他对灵犀的“执念”。
“你不是她。”他握紧玉佩,暖金光芒在掌心凝成兰草形状,“灵犀的眼睛里,有映心泉的水光,有竹楼的灯火,有……人间的烟火。而你没有。”
兰草光刃斩落的瞬间,魂影发出刺耳的尖啸,化作千万道幽蓝光箭射来。阿虎扑过来替他挡住背部,柴刀在胸前划出十字光痕——那是灵犀方才替他刻下的“情盾”,光痕所过之处,光箭竟化作了无害的流萤。
“阿虎!”苏牧看见他肩头渗出的血,混着流萤的微光,竟比任何符文都明亮——那是凡人之血,却因“兄弟情”染上了灵脉的暖意。他忽然想起灵犀说的“情道包罗万象”:不仅是男女之爱,更是对亲人、对朋友、对世间万物的“护念”。
玉佩的光芒突然暴涨,暖金与水晶球的青绿在殿顶相撞,竟凝成了“心”形的光轮。魂影在光轮下纷纷溃散,化作点点荧光融入灵脉,水晶球表面的裂痕却在此时“咔嗒”裂开——里面封着的,竟是灵犀被夺走的半缕魂火。
“原来灵脉核心,一首替我守着魂火。”灵犀的声音从水晶球中传来,虚影在光轮中渐渐凝实,这次不再是傀儡或光影,而是带着体温的仙身,她指尖抚过苏牧脚踝的伤,灵力混着百花蜜的甜香渗入伤口,“当年楚墨用魂火替我稳固仙体,如今你用‘情’替我找回魂火——原来千年轮回,不过是‘情’的闭环。”
阿虎望着相拥的两人,忽然想起市集疯癫老者的银铃,想起自己柴刀上的兰草符文——原来“仙凡之别”从来不是鸿沟,是敢于首面自己“心”的勇气。他悄悄退到殿外,让月光洒在肩头的伤口上,却发现血迹早己化作了荧光兰草的种子,顺着夜风,飘向了浅山村落。
“疼吗?”灵犀指尖划过苏牧掌心的茧——那是握木剑磨出的,与千年前楚墨的茧生在同一处,“魂影的伤虽好,可‘心障’留下的印记……”
“不疼。”苏牧望着她眼尾的红痣,忽然想起壁画上的诗句,“比起疼,我更怕再也见不到你——怕你像潭水虚影般消散,怕你被仙门的规矩困住,怕……”
“傻瓜。”灵犀忽然轻笑,指尖点在他眉心,将半缕魂火渡入他灵台,“如今魂火归位,灵脉重光,仙门的‘清魂咒’再也困不住我——何况……” 她指了指殿外的星空,“还有你,还有阿虎,还有千千万万懂得‘情’的凡人,在替我守着这人间。”
灵枢殿的穹顶在光华中缓缓开启,月光混着灵脉的青绿,洒在苏牧发间的兰草发绳上。他忽然想起初遇时的晴郊,想起灵犀递来的百花蜜,想起此刻她掌心的温度——原来所有的“险阻”,都是为了让他懂得:“情”不是负担,是让生命变得温暖而坚韧的力量。
“灵犀,”他忽然取出合璧的玉佩,暖金光芒与她仙身的微光交缠,“以后别再用虚影骗我了——哪怕危险,我也想和你一起面对,就像千年前的楚墨和灵犀那样。”
灵犀望着玉佩上的“守谷”二字,忽然想起千年前楚墨碎玉时说的话:“若有来世,我愿做个凡人,与你在人间重逢,不必守灵脉,不必抗仙门,只消在映心泉畔,看兰草开花,听你说‘人间烟火,最动人心’。”
阿虎忽然在殿外吹了声口哨,指着远处的天墟宫方向——传讯鹤的光影在云端盘旋,却不再是追缉的锋芒,反而带着探询的温和。灵犀望着鹤羽上渐渐淡去的符文,忽然轻笑:“看来,仙门的‘心障’,也该破一破了。”
她牵起苏牧的手,玉佩的光芒化作桥梁,连接起灵枢殿与映心泉——泉面的倒影里,不再是千年的孤寂,而是两个身影:一个戴斗笠的白衣女子,一个持木剑的少年,并肩而立,看兰草在风中轻摇,看流萤从灵脉深处飞起,照亮浅山的夜。
浅山村落的鸡啼声忽然传来,混着阿虎哼的俚曲。苏牧望着灵犀发间被晨露打湿的兰草,忽然觉得,比起“灵枢殿的玄机”,此刻掌心的温暖,耳畔的喧闹,才是真正的“人间至味”。
“饿了么?”灵犀忽然取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新酿的百花蜜糕点,“阿虎说凡人受伤后要吃甜的,我便用灵脉花蜜做了这个——尝尝?”
糕点入口的瞬间,甜香混着兰草的清苦在舌尖绽开,像极了他们走过的路:有苦,有险,却始终有“情”的甜,藏在每一次并肩、每一次守护里。苏牧望着她眼底的光,忽然懂得:所谓“共患难”,从来不是单方面的牺牲,而是两个灵魂在风雨中,彼此成为对方的“光”。
当第一缕晨光掠过灵枢殿时,苏牧看见殿外的兰草田里,阿虎正用柴刀刻着木牌——“情归酒肆,仙凡同饮”。木牌边缘,灵犀用灵力画了只戴斗笠的小狐狸,正捧着百花蜜罐,望着持木剑的少年笑。
远处,天墟宫的传讯鹤落向谷口,玄霄的玄色劲装在晨光中若隐若现,银箭上的符文,竟变成了兰草的形状。灵犀望着这一切,忽然想起《情道秘录》的终章:“情之一字,如光似暖,照破千年迷雾,让仙凡看见——彼此眼底,本就是同一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