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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风裹着兰草香掠过指尖，苏牧掌心的玉佩泛起温润的光——不是寻常玉石的冷光，而是带着体温的暖，像极了灵犀替他治伤时掌心的温度。阿虎的柴刀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当啷”声响，却惊不散他脑海中反复浮现的画面：潭水畔，灵犀的虚影唇角沾着水珠，眼尾的红痣在暮色里明明灭灭，那句“守谷”的低语，混着潭水的波动，在他灵台深处荡起涟漪。
“喂，魂儿被仙子勾走了？”阿虎用刀柄戳了戳他后背，挤眉弄眼地指着玉佩，“这玩意儿咋还会发光？莫不是定情信物？当年我爹送我娘银簪子的时候，那簪子也……”
“闭嘴！”苏牧耳尖发烫，慌忙将玉佩塞进怀里，玉质边缘擦过心口，竟传来细微的“共鸣”——是灵犀的魂火在轻叩，像千年前楚墨与她隔着灵脉的“心有灵犀”。他忽然想起灵枢殿壁画上的场景：戴斗笠的女子倚着持剑少年，兰草发绳垂落石案，案上刻着“生同魂，死同脉”。
光影在竹林间变幻，忽而化作灵犀踏竹的衣袂，忽而凝成潭底水晶里的魂火。苏牧摸着腰间的木剑——剑柄上的兰草纹路，不知何时竟与玉佩边缘的刻痕严丝合缝，像被岁月打磨过的“契”。阿虎忽然拽住他袖子，指着前方悬浮的光蝶：“你看！这蝴蝶翅膀上的花纹，跟仙子裙子上的兰草一模一样！”
光蝶停在玉佩上，翅膀轻颤间，竟将灵犀的声音织进了风里：“公子持此玉佩，切莫轻信旁人……” 尾音未落，竹林深处忽然传来“簌簌”响动，不是护谷灵的善意摆动，而是带着敌意的竹枝摩擦——是天墟宫的“清魂卫”追来了。
“躲到我身后！”苏牧将阿虎推到巨石后，指尖凝聚出灵力兰草——这次的光团比往日更盛，花瓣边缘泛着与玉佩同色的暖金，正是“情魂共鸣”的征兆。清魂卫的银箭破空而来，却在触及兰草光团时，箭镞的符文发出“滋滋”的消蚀声——那是灵脉本源对仙门禁术的本能排斥。
“你竟用灵脉之力对抗仙术？”为首的清魂卫摘下面罩，竟是曾在市集见过的塌鼻梁摊主——此刻他眼中没了往日的市侩，只剩冰冷的审视，“灵犀果然用‘情魂契’污染了你，凡人就该乖乖……”
“住口！”苏牧的木剑狠狠劈在石案上，剑意竟将千年顽石劈出裂缝，“仙门总说‘污染’，可你们的‘清魂箭’，才是在污染‘情’的本真！” 他掏出玉佩，暖金光芒照亮清魂卫震惊的脸，“看看这上面的‘守谷’二字，千年前的仙凡，本就是并肩守护灵脉的归人！”
清魂卫的银箭“当啷”落地，盯着玉佩上的刻痕，忽然想起天墟宫禁阁里的残卷——确实记载过“幽篁谷灵脉，由情道修士楚墨与灵犀共同镇守”。可千年以降，仙门为何将这段历史改成了“除妖记”？
阿虎趁机从巨石后钻出，柴刀架在清魂卫脖子上，却见对方眼底闪过愧疚，而非敌意。他忽然想起灵犀说的“仙门亦有本心未泯者”，便放下刀刃，从怀里掏出块桂花糕——是出门前母亲塞的，此刻还带着体温：“给，吃点吧。咱凡人的糕点，可比你们仙门的清修丹好吃多了。”
清魂卫盯着桂花糕上的桂花瓣，忽然想起百年前在山脚村落，曾有个村妇递给他一碗热粥——那时他刚入门，不懂“仙凡有别”，只觉得人间烟火，比仙门的云雾更暖。他接过糕点，咬下的瞬间，桂花香混着麦香涌来，竟让银箭上的符文泛起动摇的微光。
“你走吧。”苏牧望着清魂卫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灵犀教他的“情道化劫”——真正的“破界”，从来不是靠武力，而是让对方看见“情”的温度。他摸了摸玉佩，暖金光芒忽然大盛，前方的竹林竟自动分开，露出条铺满兰草花瓣的路，尽头的灵枢殿，此刻正泛着与玉佩同频的光。
灵枢殿的水晶棺在光华中轻轻震动，灵犀的仙身睫毛颤动，竟似要醒来。苏牧望着棺盖上的“魂归咒”，忽然想起千年前楚墨刻下符文时的心情——那时的他，是否也像此刻的自己，害怕失去，害怕分离，所以才用尽全力，将“情”刻进灵脉的每一寸肌理？
“楚墨……” 灵犀的声音从识海深处传来，带着刚醒的沙哑，“你可知，当年你碎玉为契时，我躲在竹楼哭了三日，连映心泉的水，都跟着咸了？”
苏牧指尖触到棺盖边缘，与玉佩缺口对应的地方，竟有处浅淡的指印——是灵犀千年前按上去的，至今仍带着她的灵力痕迹。他忽然想起市集疯癫老者说的“仙人也会哭”，忽然懂得，原来“仙”与“人”的界限，从来不是有无灵力，而是敢不敢首面自己的“心”。
阿虎忽然指着水晶棺底：“你们看！棺底刻着字！”
泛黄的石面上，用楚墨的字迹刻着西句小诗：
“幽篁深处遇清眸，兰草为簪水作俦。 情到深处无仙凡，一魂一魄共守楼。”
灵犀的虚影在诗行上方浮现，指尖轻轻划过“清眸”二字，忽然轻笑：“当年你总说我眼尾的红痣像颗泪，却不知，那是我化形时，为人间落的第一颗泪。”
苏牧望着诗行，忽然想起初遇时，灵犀蹲在映心泉畔饮露，斗笠流苏扫过膝盖，而他举着碎玉瓶，紧张得连指尖都在发抖——原来千年前的“楚墨”，与此刻的“苏牧”，在看见她的瞬间，心跳声都是一样的。
夜风裹着灵枢殿的光，掠过浅山村落，惊醒了正在补衣的苏母。她望着窗外的兰草荧光，忽然想起儿子幼时捡回的受伤山雀——那时他蹲在灶台前，用米汤喂鸟的模样，像极了画里的“仙人护生”。
“他爹，”她忽然对劈柴的苏父说，“咱儿子近日总往山里跑，莫不是……遇见了他的‘缘’？”
苏父抬头，看见院角的老槐树桠上，停着只戴斗笠的纸鸢——是苏牧去年扎的，此刻竟在无风自动，斗笠流苏轻轻晃动，像在回应远处幽篁谷的呼唤。
灵犀的仙身终于睁开眼睛，眼尾的红痣在暖金光华中格外鲜明。她伸手抚过苏牧眉心的魂火印记，指尖传来的，不再是千年前楚墨的冰凉，而是凡人苏牧的温热——带着人间烟火的温度，带着“情”的鲜活。
“知道为何玉佩会引你来找我么？”她忽然取出半片碎玉——正是苏牧怀中玉佩的另一半，边缘还带着楚墨握剑时留下的茧痕，“千年前我们约定，若灵脉有险，便以‘情丝’为引，让后世的‘有缘人’重续魂契。却不想……” 她忽然轻笑，指尖划过他发间的兰草发绳，“这‘有缘人’，竟还是你。”
苏牧望着合璧的玉佩，暖金光芒化作千万缕光丝，缠绕在两人指尖——那是千年情丝的具象，是“楚墨”与“苏牧”、“灵犀”与“灵犀”跨越时空的呼应。他忽然想起《情道秘录》的扉页：“情之一字，无始无终，如环如链，生生不息。”
阿虎忽然揉了揉眼睛，看见灵犀的仙身竟从水晶棺中走出，衣袂扫过地面，竟让石缝里长出了新的兰草——叶片是凡人世界的墨绿，花蕊却泛着仙人灵脉的荧光。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柴刀，此刻正被光丝缠绕，刀刃上的缺口处，竟长出了株迷你兰草。
“仙子，这柴刀……”
“以后它就是‘情道守护者’的信物了。”灵犀指尖轻点刀面，符文化作兰草纹路，“阿虎，你可知为何凡人能走进幽篁谷？不是靠灵力，是靠‘无所求’的真心——就像你给清魂卫的桂花糕，就像苏牧为我闯遍谷中险阻。”
阿虎挠了挠头，忽然举起柴刀，刀刃映着灵枢殿的光，竟在刀面上映出“情归处”三个字——那是他方才在心里默念的酒肆名字。
当第一缕晨光掠过幽篁谷时，苏牧望着合璧的玉佩，望着灵犀眼中倒映的自己，忽然懂得：所谓“魂契”，从来不是上天注定的宿命，而是两个灵魂在千万次相遇中，始终选择“相信情、守护情”的执念。
“灵犀，”他忽然开口，指尖与她相扣，玉佩的暖金光芒顺着相触的掌心蔓延，“千年前楚墨没能说完的话，如今苏牧想告诉你——无论仙凡，无论古今，我所求的，不过是能与你并肩，看兰草年年盛开，听映心泉岁岁叮咚。”
灵犀望着他，忽然轻笑，指尖凝聚出真正的兰草发绳，替他别在发间——这次的发绳，不再是灵力幻化，而是用谷中最坚韧的兰草茎编的，带着露水的清凉，也带着凡人指尖的温度。
“好啊。”她望着殿外渐渐苏醒的谷中灵植，望着阿虎正用柴刀给新长的兰草松土，忽然觉得，千年的等待，百年的孤寂，终究等到了“情道重光”的这一刻——不是靠她一人守护，而是靠无数个像苏牧、像阿虎这样的“归人”，让“情”在人间落地生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