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你靠近我时，我心慌；你疏远我时，我心空。”
十月初的午后，阳光懒懒地爬上图书馆二层的百叶窗，光斑落在书桌上，随着风吹动窗帘，一晃一晃的，好像搁浅在时光里。
图书馆里很安静，偶尔传来翻页的声音和低声咳嗽，窗外梧桐叶开始变黄，一些掉在窗沿上，像片片脱落的旧梦。
高一（2）班下周要进行月考模拟，全班都被压在无形的紧张氛围里。自习时间，很多人选择留在图书馆复习，文岚也在其中。
她抱着一摞厚厚的练习册找了圈，终于在靠窗那排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纪希。
女孩正坐在最边角的位置，低头翻着几何题本，眉眼沉静，像与世隔绝。
她背脊挺得笔首，发丝被阳光晒出柔软的光影，左手垫着纸，右手执笔，写字时微微咬着嘴唇。
她看起来非常专注，像从未被扰乱。
可文岚知道——她并不真的“专注”，而是在自我封闭。
她站在一旁犹豫几秒，最后还是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
“又在刷函数？”
纪希抬头，目光从题本中抽出，看到是文岚，眼神轻轻一闪。
“嗯。”
“你是不是把整个题库都做完一遍了？”文岚撑着下巴，“我上次那套模拟你是不是一天就做完了？”
纪希想了想：“两天。”
“那真是……太让人想哭了。”
文岚有点笑不出来。她己经拼命做题到晚上十二点，早起做晨读，甚至为了能更接近纪希的节奏，把娱乐时间压到零——可她仍旧觉得，自己离她很远。
她以为，她努力靠近，就能拥有同样的目光、同样的自信、同样的安稳。
可她越追，越觉得无力。
她眼神垂下来：“你从来不觉得累吗？”
纪希翻书的手一顿。
“累。”
“那你为什么从不休息？”文岚看着她，“你是不是根本不懂放松是什么？”
纪希沉默了一瞬，才说：“我怕自己一停下来，就再也走不动了。”
那句话说得很轻，却沉得像石子投进井底，发出一点水花后，就沉没无声。
文岚盯着她：“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相信任何人？”
“我……”纪希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连解释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文岚低头，不再看她，翻开自己练习册，机械地做题，笔尖压得很重，每划一下都有些凶。
“你知道吗，纪希，有时候我觉得你像一座孤岛。”她终于忍不住，“明明站在人群中，却只活在自己那套逻辑里。”
“我不是。”
“那你为什么从不告诉别人你的难受，你的不安，你生病过……你手抖，你失眠，你……你经历过很多，可你连让别人陪一下都不肯。”
文岚的语气里夹着些情绪。
“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伤、可以痛，别人靠近你就叫打扰？”
纪希怔住。
她没想到，文岚会突然情绪这么满。
她想开口，可又怕说错什么。
她从来都不擅长处理“别人因为自己而失控”这种情境。
“……我不是不让你靠近。”
她说得很慢，很低。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靠近你？”
文岚终于抬起头，那一瞬间她眼里有些微红。
“我不是为了抄你的题、也不是因为你厉害，我是……”
话到喉咙口，卡住了。
——她说不出口。
太早了，也太突然了。
她甚至还没有弄清楚，这种情绪到底叫什么。
只知道她看见纪希失控时会难过，看见她一个人背着书包走进雨里会心酸，看见她在夜晚独自躲进图书馆角落复习时，会想用整个身体挡住她所有的苦。
可她什么也没说出口。
只是拉起书，转身走了。
留下一张未写完的习题，和一块仍温热的位子。
纪希没有追。
她坐在那儿，盯着文岚留下的练习册封面，上面贴着一张印着笑脸的便利贴——是之前她们在小组活动时互相贴的。
她抬起手，手心依旧有些发紧。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感觉某种温度，正在离开。
那种“我一首拒绝的靠近”，忽然开始变得……让人害怕失去。
她想起那天雨中的伞，那张创口贴，那句“你不用还”。
她想起每次文岚在课堂上偷偷递来的纸条：
“你今天的侧脸好像漫画女主”
“你是不是连叹气都不出声”
“我猜你昨晚又没睡好？”
她总是笑着说出来，像玩笑一样。
可她现在才意识到——那根本不是玩笑。
那是某种温柔的、固执的渴望。
当天晚自习，文岚没再坐回原位。
她跑去了楼下空教室，一个人做题做到手酸，心却一首酸着。
她恨自己为什么控制不住脾气，也恨纪希总是无动于衷。
“她到底懂不懂啊……”她低声嘟囔，“我都这样了……”
教室灯光有些冷，窗外风吹得树影晃动。
她脑袋一歪，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半小时后，她被人轻轻拍了拍肩。
是纪希。
女孩一手拎着她的水杯，一手拿着一小包热过的面包，眼神落在她眼下的倦意上：“你在这儿干嘛？”
“我……我哪知道你会来找我。”文岚反射性躲开眼神，嘴硬道。
“你书没带。”纪希低声说。
“我又不是……非得跟你坐。”
“但我想你回来。”
空气静了一下。
文岚一下子睁大了眼，没想到她会说出这句话。
纪希顿了顿，把面包放在她桌上：“我不会很快就能学会怎么回应你。但我在学。”
“你……你真的不是说客套话？”
纪希慢慢摇头。
“你很吵，很黏人，很不安静。”
“……”
“但我发现，没有你，我更静不下来。”
那一刻，文岚眼角突然一酸。
她看着纪希伸手替她拨开额前头发，语气轻轻的：
“下次别再自己跑了。你一走，我真的不知道该坐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