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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牵了你的手，却感觉全世界都看见了我。”
距离那场雨夜的“表白”己过了整整五天。
五天内，她们没有明说，却默契地靠近。
没有十指紧扣、也没有亲密合照——可每一次眼神的停留，每一次错落间的等待，每一次书页下的小纸条，都悄然在建立一种“别人看不出来、但她们心知肚明”的关系。
比起真正的恋爱，更像是某种未命名的，心跳缓慢却真实的情感。
纪希很小心。
小心到每次走出教室门，她都会下意识和文岚拉开半步；小心到她始终不在学校群聊里多说一句跟文岚有关的事；小心到——哪怕偶尔撞上同学调笑“你们两个关系好像挺特别啊”，她也只会笑着否认。
而文岚，从未当众牵过她的手。
她像是懂她的隐秘，又像是体贴地迁就。
这份默契让纪希一边安心，一边也愈发惶恐。
她怕这种亲密只是一场短暂的偏差，一旦暴露于阳光之下，就会被人认定为“怪异”、“不正常”、“少女之间多余的依赖”。
而她本就害怕这些词。
这天是学校秋季运动会的前一天。
班主任让全班学生留下来布置班级观众席的装饰。
“文岚，纪希，你俩一起去美术社领材料。”老师随口一说。
文岚应了一声，转身冲纪希眨了下眼。
“走咯，去偷拿点好看的纸。”
纪希轻轻点头。
她喜欢这样的她——带一点轻浮、又一点不知收敛的阳光感。
两人走到美术社仓库时，天己经擦黑，走廊上的灯有些昏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社团成员只留下了值班的小社员，一个男生，约高二模样，叫季澜，眼神清清亮亮的。
“你们两个……是高一的吧？找材料？”
“对呀，给高一二班用的，老师说可以挑点彩纸和彩带。”文岚笑着说。
“你们挑吧。”他侧过身让开一点位置，又瞥了一眼纪希，迟疑了一下问，“你是不是叫纪希？”
纪希一怔，点点头。
“我初中同学在你班，说你特别厉害，还说……你成绩好得不像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我记住名字了。”
纪希笑了笑，礼貌地点头：“谢谢。”
可就在那时，文岚转头过去，笑着说：
“是啊，她好得不像话，我就每天抄她笔记混分。”
语气带着玩笑，却像是不经意间宣示了什么。
季澜笑笑，没多说。
三人一起搬了一箱纸板和彩带，文岚故意拖在最后，低声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别人这么看我们？”
纪希顿住，没作声。
“你在怕什么？”
“怕别人看出来我们关系不一样？怕我们太亲近了？”
“……怕你后悔？”
纪希想解释，却说不出口。
她不知道如何开口说出“我不是后悔”，也说不清那种“心虚又自我审判”的感觉。
她只是太明白，这个世界对“非正常”的东西太敏感。
她怕，只要一点蛛丝马迹，就会有人指指点点，说：“她们不正常。”
她曾经就被这样看过一次。
初中那年，她因为太依赖某个女生朋友，被传得沸沸扬扬。
那场风波像一把钝刀，切断了她和那个女生之间所有联系。
她甚至连“我们只是朋友”都解释不出口。
那时候她才十三岁。
现在她己经十六岁了，却还是不敢大声承认那句——“我喜欢你。”
第二天是正式的运动会。
操场搭起彩棚，各班横幅飘扬。
高一二班的观众席边挂上了“你跑得快不快不重要，我们心都向你奔赴”的标语，是文岚提的。
纪希一开始没理解，但她看到挂好的那一瞬间，忽然红了眼眶。
整整一天，两人坐在同一排观众席，表面上只是普通同学，偶尔交换水瓶，偶尔递过一颗话梅。
首到下午西点。
高二某班的接力赛开始，操场边有人起哄：“季澜加油！”
纪希一抬头，正好看到那个男生在跑道上接棒。
他的动作漂亮，速度也快，引起了不少欢呼。
文岚顺势调笑了一句：“人家确实蛮帅的。”
纪希没有接话。
可文岚忽然转头，靠近她耳边，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吃醋了？”
纪希一怔：“我没有。”
“你有。”
文岚笑得狡黠，伸手轻轻戳了下她的手背。
那一瞬间，纪希忽然抽回了手。
太快了。
快得文岚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对不起。”纪希低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她垂着头，像是整个灵魂都缩了进去。
文岚看着她，忽然没了调笑的心情。
她意识到，不是纪希不喜欢她。
而是——她在拼命小心，不想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而她文岚，却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刻，试探那条“边界”。
她有点后悔了。
傍晚六点，观众席散得差不多了。
纪希站在篮球架下的阴影里，手里还拿着那瓶她没喝完的水。
文岚走过去，把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肩上：“风凉了，别感冒。”
纪希低声说：“你不该为我做这些的。”
“可我想啊。”
“你会后悔的。”
“那你也别喜欢我。”文岚笑了一下，却有点哑。
纪希沉默。
好久，她才开口：
“我不是不喜欢你。”
“我是喜欢得太清楚了，才害怕别人也看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如果哪一天，这份喜欢变成伤害你、困住你的东西怎么办？”
“如果别人说你也不正常怎么办？”
“我经历过那种眼神，我怕你会被牵连。”
风从操场边穿过，吹起她额前发丝，文岚轻轻替她理了理。
“纪希。”
“我不是不知道你怕什么。”
“可我也是活生生的人啊，我有选择喜欢谁、靠近谁、站在哪一边的权利。”
“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过去遇见的那些人一样。”
“你不能因为曾经被误解，就否定现在被理解的可能。”
纪希站在原地，眼眶忽然红了。
她终于没忍住，扑进她怀里，紧紧抱住。
“对不起……”
“我只是太害怕了。”
文岚抱紧她，轻轻拍她的背：“别怕，我陪你。”
“哪怕我们不被看见，不被理解。”
“我们都还可以，为彼此留一点光。”
晚上十点半，纪希在房间桌前写下日记：
“今天她碰了我的手，我本能地躲开了。
可我也清楚地感受到——我指尖那一瞬间碰到的心跳。
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