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小院内,炭火烧得正旺,将一室的寒气驱散得干净。
应鸣蹲在火炉边,献宝似的将手里一个刚买来的木质口哨递到容翎面前,吹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越的鸟鸣。
“姑娘你听,你听,这玩意儿是不是挺有意思的?卖货郎说这是用百年杜鹃木做的,能模仿十几种鸟叫呢!”
容翎裹着厚厚白狐皮,纤长的手指拨弄着炉火,抬眼看着应鸣那副得了新奇玩具就乐不可支的模样,眼底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这傻小子,还是这么天真。
三年前,他还是北凉边境一户富商家的护院,就因为性子耿首单纯,得罪了主家,不仅被拖欠了整整一年的薪资,还被反口诬赖偷了主家的传家宝。
少年意气,哪里受得了这种泼天冤枉,一怒之下,他干脆将罪名坐实,反手就将那为富不仁的主家给偷了个底朝天。
可这小子也没私吞,竟将所有钱财一股脑儿地送到了边境军营,指名道姓说是给萧家军充作军资。
容翎知道此事后,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便将他留在了身边。
一晃三年,给她当了无数次的陪练,身上挨的揍比吃的饭还多,一身的横练功夫倒是越发精进了。
应鸣还在兴致勃勃地展示着他的口哨,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裹挟着一身寒气的萧云霁和江京月快步走了进来。
“阮千辞想换新娘!”江京月的声音干脆利落。
容翎双手搭在铜手炉上,一顿:“换新娘?”
萧云霁点头,“刚刚她邀我游湖时提出来,她会建议雍王娶亲的日子定在侯府被赐婚的那日,然后中途悄悄换一下新娘!”
“移花接木?”容翎挑眉,随即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意外。
转瞬又化为一抹夹杂着讥诮的冷笑,“倒是个好主意!”
“若真到了不得不娶的地步,这阮千辞还不如崔香菲呢!”
“阮千辞的背景是简单点,而且崔香菲嫁的是破魂将军的名号,但阮千辞恋的是萧云霁本人!”
“不过婚后,崔香菲或许还能用手段压住,可阮千辞若是嫁过来,你们信不信,不出两日,只要萧大世子不肯圆房,她能想出十种法子往他茶里下……”
“春……”应鸣在一旁听得是面红耳赤,忍不住小声吐槽,“姑娘现在说话,怎么、怎么这么不害臊……”
“你看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老大不小了,这都听不得,”容翎斜睨着他那支玩具口哨,挑眉打趣,“哪天带你去绾青楼,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好玩的。”
江京月:“姑娘……”
萧云霁:“阿翎……”
容翎看着他们瞪着自己的样子,轻笑一声,“不带不带,那个,言归正传,移花接木,釜底抽薪,招儿确实是好招,只可惜,她用错了地方,也算计错了人!”
那日在绾青馆,楚桦是阮千辞招来的,容翎知道。
是她挑起祸端,让楚桦对自己下杀手,容翎清楚。
仇,不是不报。
只是看在阮惊鸿的面儿上,暂时没计较而己。
如今送上门来提醒,这仇,该清算清算了,岂有不受之理。
“用错地方?”应鸣收好玩具,傻傻凑过来问道。
容翎嗤笑一声,“既然她这么想嫁,那我便成全她。不过,我也要嫁!”
此话一出,满室皆惊。
“将计就计!”萧云霁听明白她的计谋,“只是……”
“对外就说,你萧大世子薄情寡义,娶了别人,我容小侍妾心中不甘,心碎悲愤,赌气嫁给他人!”
容翎笑着歪头看向他们,眼里藏着几分狡黠与从容,“到时候,顺着阮千辞的计划再移一下,接一下,阮千辞照旧嫁给楚清律,我嫁回侯府,崔香菲嫁给……”
“找谁呢?”江京月听明白了,但谁能有胆做这接锅侠呢。
容翎眼中精光一闪,语气淡然却又带着几分算计:“澹九卿!”
“他们是兄妹!”应鸣惊呼一声。
萧云霁眼眸有些惊喜,“若是崔丞相认可这门亲事,那澹九卿只是养子,若丞相不认可,那他们就是兄妹,亲事不算!”
江京月片刻后低声开口:“可澹九卿凭什么答应娶姑娘?”
容翎垂眸一笑,眼中浮起一丝狡黠:“恰巧,我刚刚在他面前落水,衣服湿透了在他面前挣扎!”
众人这才注意到容翎好像比以往更怕冷,里外几层裹得紧紧的,还加了木炭。
“找几个人散布出去,说我本就伤情,然后还被澹九卿在水里摸了个遍,闹死闹活非他不嫁了,哪怕是妾,我都心甘情愿!”容翎扬起下巴,笑意清冷,“怎么样,你们觉得呢?”
萧云霁看着她,眼神复杂。
她明明可以远离纷争,却为了他,一次次把自己推入旋涡之中。
“然后呢?”江京月问。
“然后……”容翎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院中飘雪,“成亲之后,我们立刻回北凉,到时候,祖母即便想施压,也只能对着空宅发怒。”
“太后若再想赐婚,就先找借口废了我这正妻再说!”
应鸣听得一愣一愣的:“姑娘,我现在有种错觉,总觉得你是在找各种理由嫁给萧兄呢!”
“是吗,要不你来,你女扮男装……”容翎蓦然顿住,快速笑着回头凑到江京月身边,“师父,要不你来,你女扮男装,假扮新娘……”
“胡闹!”
“你功夫高,能保此计万无一失!”容翎恳求地晃着他的胳膊。
“阿翎!”萧云霁看出江京月脸上的渐显的愠怒,出声止住,“此计听着可行,可是你牺牲……”
“祖母身体不适,这两天不能再让她气着了,待到成亲那日,她身子会多恢复些,到时候给她服两颗通心丸!”容翎就当他们认可了此计,“就这么定了!”
是夜,万籁俱寂,风雪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