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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黑的药汁在小泥炉上咕嘟咕嘟翻滚着，苦涩的味道弥漫了整个落梅小院。
容翎手持蒲扇，不疾不徐地扇着风。
“小姐，还是让奴婢来吧，这烟熏火燎的，别呛着您。”小翠在一旁站立不安的，哪有小姐干活，婢女休息的。
容翎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委屈：“不用不用，这药非同小可，大夫交代得仔细，多一分少一分，火候差一点，药效就天差地别，世子能不能重振雄威，就看这碗药了，我不敢假手于人。”
重振雄威！小翠的脸颊瞬间飞红，低声道：“是，是奴婢多嘴了。”
容翎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
“对了，小翠，你去街上买些上好的蜜饯回来，要甜到齁嗓子的那种，世子爷……他一向怕苦。”
“哎，奴婢这就去！”小翠如蒙大赦，福了一福，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
容翎被她逗笑了，喃喃道，“小样儿，这么单纯的傻，是怎么给祖母当眼线呢！”
日影西斜，寒意浓烈。
江京月和萧云霁一前一后踏入院中，带来一阵微风。
“如何？”容翎并未起身，只是淡淡问道，目光依旧落在药罐上。
江京月面色沉静，声音压得极低：“他说，他想回北凉，哪怕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也总比如今这般如同废人一样，窝囊度日来得畅快。”
“那他当初怎么回汴京了？”容翎不解阮惊鸿这么有志气，怎么会因为手伤了，就离开军队。
“他母亲病重，回来尽孝，如今他母亲逝世半年多了！”
容翎点了点头，“行，那，师父，你安排一下，给些碎银，让那些小乞儿们把消息散出去，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让整个汴京城都知道。”
萧云霁接口道：“京兆府尹的人，己经往郊外那处山寨去了，”
容翎冷笑一声，将蒲扇往旁边一搁：“那就等着看好戏吧，这楚桦对朝政毫无半分兴趣，却偏偏被太后拿捏着，用来牵制兵部尚书而不自知，真是个可怜人。如今，能不能借此机会断太后一臂，就看太后究竟在不在乎她这个嫡长孙女了。也能顺道看看，那位兵部尚书，对太后的忠心，究竟有几分成色。”
看她开始搅动风云，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萧云霁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阿翎，你……你当真打算反了？”
容翎瞥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反不反的且放一边，这口恶气，我咽不下！”
“那不咽！”萧云霁拍拍她的肩膀：“不过，你得万事小心，最近汴京城里不太平，昨夜里，城西副参将周武，死了。”
“死了个副参将，有什么稀奇的？这汴京城，哪天不死人。”容翎语气平淡，似乎并不意外。
“不一样，”萧云霁摇头，“是暗杀。尸身今早才被发现，一击毙命，干净利落。而且，这己经是这半年来，连他在内，有明确记录的第西个在京武将被暗杀了，还有几个小校尉失踪，怕也是凶多吉少。手法如出一辙，倒像是有什么人在故意挑衅。”
“知道了！”容翎理解他的关心。
药罐里的药汁己经熬煮得差不多，只剩下浅浅一层浓稠的墨色液体。
“萧云霁，你这隐疾之事，己经传了出去，估计祖母也不指望你能传宗接代，要不，你就真的去喜欢一个男子试试！”
萧云霁低头不语，将药汁倒入早己备好的粗瓷碗中，那刺鼻的苦味几乎凝成实质。
容翎接过药碗，眉头紧蹙，她才真的很怕苦，“师父，你说呢，男子喜欢男子，也无不妥，只要真心即可！”
“休要胡言！”江京月轻轻斥责一声，“男欢女爱，人之常情， 你脑子里尽装些违背常理之事，赶紧把药喝了！”
容翎嘟着嘴，同情地瞟了眼有些落寞的萧云霁，“哎，道长且阻呀！”
端起那碗漆黑如墨的药汁，深吸一气，仰头咕噜咕噜几口便见了底。
放下碗，她长长舒了口气，用袖子随意抹了下嘴角。
“啧，真苦。”她砸吧砸吧嘴，脸上都是不值钱的傻笑，“还是你们聪明，这药不能采买，可以让师父男扮女装，光明正大去抢呀 ，最近脑子真是被汴京城里美色迷晕了，有些转不过弯儿。哇哦，这药一下肚，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看师父你，都觉得俊朗很多。”
萧云霁见她没心没肺地随意挑逗，伸手想去拍她的脑袋。
容翎身形一晃，如游鱼般丝滑地躲过了他的手，随即一下子窜到江京月身旁，讨好地晃着他的胳膊：“师父，师父，你教我暗器吧！”
江京月微微一怔，有些不解：“你当初学武，最是不屑这些机巧之物，认为有违光明磊落之道，如今怎的想起学这个了？”
容翎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眼神变得幽深锐利：“此一时彼一时。战场之上，自然是真刀真枪，光明正大地厮杀才叫痛快，才叫威风！我容翎，从不屑那些背后伤人的阴损招数。可这汴京城，吃人不吐骨头，这里的人，表面上一个个光鲜亮丽，锦衣玉食，背地里玩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阴谋算计。对付这些腌臜货色，自然要用更黑的手段，黑吃黑，才能让他们知道疼！”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一丝无奈与决绝：“再说了，这侯府里，到处都是眼线钉子，我想正大光明练套拳脚都伸展不开，平白惹人注目。还不如学学这暗器，既能防身，也能打发打发这无聊透顶的日子。”
江京月：“好。”
“嗖——”
一枚乌黑的梭镖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破风声，精准无比地钉在百步开外树枝开叉处！
容翎佩服地双眼都看怔住了。
萧云霁看他们己经开练，也不打扰。
转身离开之际，还是忍不住提醒两句：“焱丹和亲队伍，明日便到汴京，此次负责护送的，是青禹……”
“青禹来汴京了！”容翎猛然回头，眼中都是肃杀的怒意，“很好，我要让他有去无回，哪怕是同归于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