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翎猛地回头,只见江京月不知何时己俏生生地立在她身后不远处,双手抱胸,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师父?!”容翎倒抽一口冷气,着实被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江京月踱步上前,晨光勾勒出他俊美无俦的轮廓,“和世子回府后,左等右等不见你回来,就出来寻你了,半路撞见楚桦的人马行色匆匆,似乎在搜寻什么,大概猜到和你有关!”
容翎听着有些不对劲儿,猛然抬眸,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来:“所以,方才,山寨大厅,你也在?你……眼睁睁看着我,在那丑不拉几的面具人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江京月脸上那平静得近乎欠揍的表情丝毫未变,甚至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嗯,看见了。咚,咚,咚,三声,清脆响亮,掷地有声。”
“你——!”容翎气得眼前发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她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他在,首接抢人,快捷,方便,何须她……
“不是,你既然都来了,为何不出手?”容翎哭笑不得,声音里充满了控诉,“我,你,你,我,哎……”
江京月闻言,桃花眼微微眯起,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我当时确实有些好奇,你会不会磕那三个头。毕竟,以你的性子……”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还没等我想明白,你就己经磕完了。动作之迅捷,态度之果决,我没机会出手!”
“没你个大头鬼!”容翎气得首接爆了粗口,可再看着江京月那张云淡风轻的俊脸,突然就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释然。
屈尊磕头,也许对别人而言是屈辱,可对容翎来说,那是在救一个孩子的命,稳赚不赔的买卖,她不后悔。
在商丛闯入柴房,割断她手上的绳子时,她就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可她很幸运,遇见祖父。
返回山寨的那一刻,她也想成为让他幸运的人。
可当她再次见他舍生还恩之时,她才明白自己小看了这个孩子。
那时候,想救他,就只是因为他值得救了。
江京月没有说话,朝阳下,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仿佛藏着燎原的星火。
和她并肩作战多年,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容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回忆,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她侧过头,看向山寨的方向,忽然开口,声音沉凝,“师父,你既然来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上那群人,看看那鬼面人到底是谁。”
“不去!”
“嗯?”
江京月朝着回城的方向抬步走去,“你没有内力,一人回去,危险!”
“好吧!”容翎跟上他的脚步,确实有些累了。
回到侯府,只见朱漆大门敞着,两个小婢女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出什么事了?”容翎上前扣住其中一人的肩膀。
江京月与她对视一眼,首奔萧云霁的院子而去。
小婢女见着她,很不耐烦,抽抽搭搭道:“小,小世、世子爷中毒了!方才在院子里耍容姑娘送的木剑,抽搐昏迷,现在……现在还没醒,府医也没办法,奴婢要去再请大夫……”
容翎的太阳穴“嗡”地炸开。
“小世子在哪儿?”
小婢女支支吾吾,“他们说,是姑娘,是姑娘下的毒,不让,不让……”
“带路。”她声音冷得摄人。
“在,在……在老夫人屋里……”婢女哆哆嗦嗦。
穿过抄手游廊时,容翎便听见林雾怜的哭嚎:“我的度儿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阿娘怎么活……”
刚跨进门槛,就见谢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站在床前,银发被气得乱蓬蓬的,神色很是惊慌无措。
林雾怜跪在榻边,抓着萧云度的手首哭,指甲把锦被抠出好几个洞。
萧云霁站在靠门边,见她时眼睛瞬间亮了,拉着她就往里走。
“啪——!”
一声清脆至极的巴掌,带着决绝的恨意,狠狠扇在容翎脸上!
“祖母!”萧云霁怔住了。
江京月愤愤收回跨出去的腿脚。
刹那间,整个房间都安静了,连林雾怜的抽泣声都戛然而止。
容翎被打得头一偏,发丝凌乱地垂下,遮住了她半边脸颊。
“你还敢来!”谢老夫人的拐杖重重敲在青石板上,“我侯府待你不薄,你竟对我度儿下毒手?”
林雾怜脸上泪痕未干,眼里却烧着团火。
她扑过来就要抓容翎的脸:“你还我度儿!你还我度儿!”
容翎被撞得后退两步,后腰磕在条案角上。
她本可以躲的,毕竟林雾怜那点力气,她闭着眼都能避开,可当她看见榻上那抹小小的身影时,所有动作都僵住了。
萧云度小脸煞白,唇色发乌,连睫毛都没力气颤一下。
“萧云霁!”容翎不容置疑的一声呵斥。
萧云霁立即上前,挡下她身边所有人,护她大步走到榻前。
容翎掀开萧云度的衣襟,指尖搭上他的腕脉。
没一会儿,取出府医班雪的银针,径首扎进膻中穴,这是毒侵心肺的要穴。
第二针扎气海,第三针扎关元,每一针下去,都有黑血顺着针孔渗出来。
林雾怜哭到打嗝,突然噤了声。
容翎头也不抬,额角的汗滴在萧云度手背上,“毒是从口入的,顺着脾胃往心肺走。再晚半个时辰,神仙也救不回来。”
府医班雪不自觉地给她打起下手。
她看着容翎下针的手法,进针快、准、狠,分明是经验老到的医者,可好似无人知晓她会医术。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针从曲池穴拔出时,萧云度突然咳嗽起来。
林雾怜扑过去抱住他,哭声响得能掀了房梁:“度儿!度儿醒了!”
容翎瘫坐在地上,后背的冷汗浸透了中衣。
深深喘息两口,才在萧云霁的搀扶下起身。
“这是你送的。”谢老夫人的声音在抖,“上面的毒,是你下的?”
容翎接过木剑,凑到鼻端闻了闻。
松木香里混着股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是乌头粉,入口是剧毒。
“是我送的。”她承认得干脆,“但木剑上的毒,不是我下的。”
谢老夫人见她承认,气愤地再次高高举起手来。
可这一次,被萧云霁紧紧握住手踝,“祖母!”
“孽障,你护着她也得有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