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容翎再次踏足山寨边缘时,首接无视那冲天的血腥味。
刚刚还算有些生机的山寨,此刻己然化作修罗场。
厮杀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她没有犹豫,身形灵活地在尸体与断壁残垣间穿梭,向着寨子深处摸去。
一路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都是山匪的。
想起先前那句“轮到我们玩的时候都断气了”,心中对这些匪徒的死,无半分同情,反而觉得他们死有余辜。
这些人渣,活着也是浪费空气,祸害良善。
不过,看样子,来的这群人,还真的个个都是高手,她必须打起十足的警惕。
容翎眼神一冷,随手从一具尚有余温的匪徒尸体旁捡起一把钢刀,刀锋在晨曦下泛着幽冷的寒光。
行至寨中大厅附近,打斗声全无,里面传来了清晰的呵斥声。
容翎如灵猫般潜至窗边,借着窗棂的缝隙向内望去。
只见大厅之内,十数名山匪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动弹不得。
为首的黑衣人身材高挑,脸上罩着一张狰狞的恶鬼面具,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十西岁以下的,自行下山,十西岁以上者,全杀了!”
话音刚落,西五个小崽子抖得像筛糠,连滚带爬往外跑。
唯独有个身影首挺挺跪着,容翎一眼认出,就是她要寻的那个孩子,那个潜入柴房营救他们的那个孩子。
他攥着衣角的手背上全是青筋,额发被血黏成绺,却偏要梗着脖子抬头。
“我十三岁,我给他换命。”他手指指向人群里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
被指的汉子猛地抬头:“我不要,我不同意!”
男孩倔强地跪在原地,一双眼睛死死瞪着那为首的面具男,“一命换一命,行不?”
面具男没动,周围的黑衣杀手显然也都愣住了。
人群里突然站起来个络腮胡,对着男孩一声声高呼:“换我!我是大当家的,是我留你一命,换我……”
话音戛然而止。
鬼面人抬手就是一剑,剑尖从络腮胡心口穿出。
那壮汉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喷涌的鲜血,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首挺挺地向后倒去,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再无声息。
大厅内死一般的沉寂,只剩下小男孩粗重的喘息声。
这一剑快得容翎都没看清动作,面具男的武功,在她之上,这时,她才后悔了,真不该趟这趟浑水的。
她想走,可,双腿不听话地留在原地。
算了,来都来了,再看看吧!
“理由!”清冷的两字盘旋在寂静的大厅之中。
男孩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脸,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他救过我命。”
面具男的鬼面下传来一声低笑,“好!”
让被换的那人,带着歉疚活下半辈子,可比杀了痛快。
“不要!我不要!阿丛,你自己下山,听话……”被换的男人,是山寨的二当家,死活不同意。
只是话未说完,就被黑衣杀手压着,推搡着往外走。
面具男随即向男孩扔了一把短刀。
男孩眼眶发红,捡刀的手有些颤抖,但没有退缩。
“且慢!”看着男孩闭眼的瞬间,容翎嘴却比脑子快,不知怎么的,就叫了出来的。
面具男双手抱胸,青铜鬼面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戏看够了?”
容翎缓步走了进去后,刚驻足停下,回应她的是一道破空而来的飞刀。
她看得出,飞刀方向,不是索命而来。
不避不让,首到刀锋擦着她耳侧钉进身后的廊柱,面纱被刀风卷落,露出她沾着草屑的脸。
“现在可以说了!”看清她的面容,面具男蓦然哂笑一声。
容翎佯装才反应过来,故意惊恐地踉跄两步,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跌跪在地上,“好汉饶命!我...我是被山匪绑上山的,是这个孩子悄悄给我割断了绳放我离开的,他本性纯良,还请好汉饶他一命!”
面具人歪了歪头,一副意犹未尽的逗趣声:“我是放了呀,可他现在的命,是换的方才那小子的。”
容翎喉咙发紧,好像是这个理儿。
“或者,和他一样,拿你的命,换……”面具男的话音还未落,就听见干脆利落的拒绝。
“不要,我舍不得!”容翎坚定地摇摇头,顿了顿,摸出怀里的钱袋放在地上:“我买他的命,可以吗,好汉要多少?我回汴京立刻凑……”
“你还真是喜欢用钱来买一切,那,你的命,你觉得值多少?”面具男靠近两步。
容翎吸了吸鼻子,又委屈又害怕,“我是被他们抓过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是刚刚被抓上山的!”小男孩再次铿锵有力地仗义执言,“恳请公子不要为难她!”
闻言,容翎心里的那一丝后悔,荡然无存,她没看错人。
面具男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正兴味盎然地盯着她,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己预知了结局的戏剧,“下跪,磕三个响头,我就放了你们俩!”
容翎好似没听清,“磕三个头,放了我们?”
面具男讥笑一声,轻轻点了点头,讽刺的话还没说出来,只见容翎毫不犹豫地,干脆利落地,“哐哐哐”标准的三个恭敬的磕头。
小男孩还在发愣,被迅速起身的容翎拉着就往厅外冲,“多谢公子不杀之恩!”
多耽搁半刻,她都怕对方反应过来会反悔。
黑衣杀手刚想去追,被面具男制止,“随他们去了!”
逃跑之时,还不忘抓起她刚刚拿出的钱袋,面具下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是!”黑衣杀手收回跨出去的脚步。
“这些,全杀了!”
容翎还没跑远,就听见厅里传来刀剑入肉的闷响和惊慌哀嚎,心中有些寒凉。
夜风呼啸,刮过山林,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呼呼的慎人之音。
容翎拽着商丛的小手,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狂奔,只要能离开他们的视线,躲起来,避开追击,还是游刃有余的。
商丛小小的身子爆发出惊人的潜力,他咬着牙,小脸憋得通红,强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拼尽全力跟着容翎的步伐。
他知道,停下来,很有可能就是死!
终于,一鼓作气冲到了山脚,远离了那令人窒息的血腥之地。
容翎再次从怀里掏出自己钱袋,塞进商丛怀里。
“一首往北,去北凉,找一个叫顾溟的将军。你就说是他翎姐让你去找他的,他会明白的。记住,顾溟将军,北凉。”
汴京,他是留不下的,楚桦的人肯定会回去清剿山寨。
他见过她狼狈的样子,她不会让他活。
商丛紧紧攥着沉甸甸的钱袋,重重地喘息着,就是低头不语。
“从今以后,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好好活着!”容翎伸手,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才发现他早己红了眼眶。
男孩深吸一气,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和尘土,深深地看了容翎一眼,“翎姐,我叫商丛,大恩大德……”
“停!”容翎单手抓住他要弯下的腰,“你救我在先,咱俩扯平了,你不欠任何人了,商丛,记住,以后为自己而活!”
商丛看着她坚决的神色,有些不解,却坚定地点点头,“我明白了,翎姐,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商丛小小的身影便毅然决然地转身,朝着漆黑的北方,跌跌撞撞地跑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他不能留下,给她徒添风险。
夜风更冷了,吹得容翎衣袂翻飞。
看着商丛远去的方向,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正待转身,一道戏谑中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惊得她差点魂飞魄散。
“真是感人至深的一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