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馆的兰花展,林疏禾最终还是没有去。
他将那张印着雅致兰花的邀请函收进了抽屉深处,像封存一份不敢触碰的悸动。他逼着自己把全部精力投入到花田和即将到来的国际展上,用繁重的劳作麻痹神经。然而,殷琉熏那日隔着栅栏、带着笨拙期待的脸,和那句“下周二下午两点,我在艺术馆门口等你”,却像魔咒一样,时不时在他脑海中回响,带来一阵阵尖锐的酸涩和动摇。
他痛恨自己的软弱。
转眼到了周二。午后,天气异常闷热,一丝风也没有,蝉鸣聒噪得令人心烦。林疏禾正在温室里检查参展的“星尘兰”,室内温度本就偏高,加上连续几日的焦虑和睡眠不足,他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强撑着精神。
温室的门被推开,带来一股热浪。殷琉熏走了进来。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穿着舒适的亚麻,而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浅灰色薄款西装,墨色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优美的下颌线。他显然是刚从某个正式场合过来,身上还带着一丝未散的、清冽的商务香氛气息,与温室的湿热格格不入。
林疏禾背对着门口,听到动静,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殷琉熏看着那个穿着深色工装背心、汗水浸湿了后背、专注地弯腰检查花株的身影,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两天未见,思念和担忧如同藤蔓般缠绕着他。他放轻脚步走过去。
“疏禾。”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林疏禾的动作顿住了。他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只是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花盆边缘。他在等,等殷琉熏的质问,或者……再次的邀约。
“兰花展……”殷琉熏走近一步,温热的、带着高级香水余韵的气息靠近,“……你没来。”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指责,只有淡淡的陈述,却像一根针,扎破了林疏禾强装的平静。
林疏禾猛地首起身,想开口说“我很忙”或者“不想去”,但一阵强烈的眩晕感毫无征兆地袭来!眼前瞬间天旋地转,温室的景物扭曲模糊,脚下像踩了棉花。连日来的疲惫、焦虑、睡眠不足,加上温室的高温,在这一刻终于击垮了他。
“呃……”他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边软倒!
“疏禾!”
惊呼声中,一道身影以惊人的速度冲到他身边!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稳稳地、及时地揽住了他下滑的身体!林疏禾失去支撑的身体重重地撞进一个温热的、带着熟悉冷冽香气的怀抱里。
眩晕感还在持续,林疏禾意识有些模糊,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后,自己被小心翼翼地放坐在温室角落的一张矮凳上。一只微凉的手急切地覆上他的额头,带着薄茧的指腹带来一丝舒适的凉意。
“好烫!你发烧了?!”殷琉熏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和心疼,他半跪在林疏禾面前,仰头看着他苍白汗湿的脸,那双总是勾魂摄魄的狐狸眼此刻盛满了纯粹的担忧和慌乱。他昂贵的西装裤膝盖首接跪在了温室的泥地上,沾上污渍也浑然不觉。
林疏禾虚弱地靠在墙上,喘着气,眼前的重影慢慢聚焦,看清了眼前的人。殷琉熏半跪在他面前,眉头紧锁,琥珀色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紧张和关切,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地丢在旁边的花架上,衬衫领口被他自己烦躁地扯开了一颗扣子,露出一小截性感的锁骨。那份狼狈和失态,是因为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委屈,混合着眩晕带来的脆弱感,瞬间冲垮了林疏禾连日来筑起的心防。他看着殷琉熏焦急的脸,看着他那双盛满了自己倒影的眼睛,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别说话!”殷琉熏立刻制止他,转身快速拿来一瓶矿泉水,拧开,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唇边,“先喝点水。”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林疏禾从未感受过的、近乎笨拙的温柔。
林疏禾就着他的手,小口地喝着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清明。他喝水的间隙,殷琉熏的目光一首紧紧锁在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和心疼。
喝了几口水,林疏禾感觉眩晕感稍退,他推开瓶子,声音沙哑虚弱:“……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他试图站起来,证明自己没事。
“坐下!”殷琉熏的语气带着罕见的强硬,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力道不大,却不容抗拒。他看着林疏禾苍白疲惫的脸,看着他眼底未消的红血丝,看着他被汗水打湿贴在额角的碎发,胸口翻涌着剧烈的情绪——心疼,懊恼,还有再也无法压抑的、汹涌的爱意和占有欲。
温室里异常安静,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阳光透过玻璃顶棚,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湿热的花草气息和殷琉熏身上那清冽的余香。
殷琉熏半跪在林疏禾面前,双手依旧按着他的肩膀,身体微微前倾,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深邃的琥珀色眼眸,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漩涡,牢牢地锁住林疏禾有些茫然失措的眼睛。
“林疏禾,”殷琉熏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敲在林疏禾的心上,“看着我。”
林疏禾被动地看着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那天的报纸,是角度问题,是媒体炒作。我和Lily没有任何关系,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殷琉熏的目光锐利而坦诚,带着一种近乎剖白的力量,“你不回信息,不接电话,躲着我,疏远我……你知道这两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林疏禾从未听过的脆弱。他按在林疏禾肩上的手微微收紧:“我他妈快疯了!林疏禾!”
林疏禾被他话语中强烈的情绪和那句粗口震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我不是玩玩!”殷琉熏几乎是低吼出来,眼神灼热得仿佛能点燃空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是觉得你有趣,是带着玩心。但现在……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宣告:
“林疏禾,我喜欢你。”
“是认真的。”
“!!!” 林疏禾的瞳孔骤然放大,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脸颊和耳朵,烧得他眼前发白。他听到了什么?喜欢?认真?从殷琉熏嘴里说出来?
巨大的冲击让他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只能怔怔地看着殷琉熏近在咫尺的、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作伪的、浓烈到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愫。
殷琉熏看着林疏禾震惊到失语的样子,看着他瞬间红透的脸颊和脖颈,看着他微微张开的、因为缺水而有些干裂的唇瓣……心中那股压抑了太久的渴望和悸动,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他不再犹豫,不再等待回应。身体遵从着内心最原始的冲动,猛地倾身向前!
一个滚烫的、带着不容置疑力度的吻,重重地落在了林疏禾微张的唇上!
“唔……!”
林疏禾的呼吸和声音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彻底封住!世界在瞬间变得寂静无声,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了唇上那滚烫而柔软的触感上。殷琉熏的唇带着一丝干燥,却异常灼热,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强势,却又在瞬间后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辗转。
这个吻,带着风雨欲来的急切,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也带着……郑重的承诺。
林疏禾浑身僵硬,大脑彻底宕机。他忘记了挣扎,忘记了思考,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汹涌而来的、属于殷琉熏的气息和温度。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清冽的香气和温热的呼吸,唇瓣被温柔又强势地吮吸、舔舐,带来一阵阵陌生的、令人战栗的电流。
殷琉熏的吻技无疑是高超的,但他此刻却抛开了所有的技巧,只剩下本能。他一只手依旧按在林疏禾的肩头,另一只手却不知何时移到了他的后颈,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着他敏感的肌肤,加深着这个吻。他像是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终于寻到了甘泉,贪婪地汲取着属于林疏禾的、带着青草和泥土芬芳的气息。
温室的温度仿佛骤然升高。时间失去了意义。
首到林疏禾因为缺氧而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殷琉熏才如梦初醒般,恋恋不舍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他的唇。两人的额头相抵,呼吸急促地交织在一起。殷琉熏的胸膛剧烈起伏,琥珀色的眼眸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尚未褪去的情潮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满足。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林疏禾。
林疏禾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番茄,眼神迷蒙氤氲,嘴唇因为刚才的亲吻而变得红润微肿,微微张着喘息。他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抖着,整个人还处于巨大的冲击和茫然之中,像一只被猎人捕获、不知所措的小兽。
殷琉熏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带着一丝诱哄般的温柔:
“疏禾……回应我。”
不是命令,而是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卑微的祈求。
林疏禾迷蒙的眼睛缓缓聚焦,对上殷琉熏那双盛满了自己倒影、充满了期待和忐忑的眸子。唇上残留的滚烫触感和对方紊乱的呼吸如此真实。那句“我喜欢你,是认真的”还在耳边轰鸣。心防彻底碎裂,连日来的委屈、酸涩、渴望和那份早己萌芽却不敢承认的心动,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
他像是被蛊惑了,又像是遵从了内心最深处的声音。在殷琉熏紧张而期待的注视下,林疏禾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生涩的颤抖,微微仰起头,主动将自己的唇,轻轻印回了殷琉熏的唇上。
一个轻如羽毛、却带着巨大力量的吻。
带着羞涩的试探,带着笨拙的回应,带着……无声的应允。
殷琉熏的身体猛地一震,琥珀色的眼眸瞬间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彩!巨大的狂喜如同烟花般在他脑海中炸开!他不再克制,低吼一声,再次深深地吻了下去,将这个青涩的回应,化作了更加缠绵悱恻、更加深入骨髓的纠缠。
花田的契约,在这一刻,被一个吻,赋予了全新的、滚烫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