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禾把自己关在温室里整整两天。
除了必要的照料,他几乎不踏出温室一步,吃饭也是小陈送进来。他沉默地侍弄着那些娇嫩的幼苗,用繁重的体力劳动麻痹自己纷乱的思绪。每当停下来,那张暧昧的报纸照片和殷琉熏面对他人时游刃有余的笑容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难堪。他告诉自己,这才是现实。他和殷琉熏,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那份月下的悸动,不过是一场被对方风流手段迷惑的错觉。
殷琉熏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他回去后立刻让人查清了酒会照片的来龙去脉,知道是角度问题和媒体炒作。他第一时间联系了Lily,对方无所谓地表示只是媒体捕风捉影。他甚至让人压下了后续可能出现的报道。但这一切,似乎都无法消除林疏禾眼中的冰冷。
他尝试给林疏禾打电话,无人接听。发信息,石沉大海。按预约时间去花田,林疏禾不是在温室里“忙”,就是远远地避开,只让小陈出来应付。那种被彻底无视、被划清界限的感觉,让习惯了众星捧月的殷琉熏烦躁得快要爆炸,同时心底深处,还有一种他拒绝承认的……委屈和心疼。
他烦躁地在工作室里踱步,昂贵的香水小样被打翻在地毯上也浑然不觉。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调香天赋如此无用,调制不出能安抚人心的香气,更调制不出能敲开林疏禾心门的钥匙。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殷琉熏猛地停下脚步,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决然。他必须做点什么!那张冰冷的脸,那疏离的背影,他受不了!他必须见到他,解释清楚,打破这该死的僵局!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他记得林疏禾提过,下周在市中心艺术馆有一个非常高规格的、非公开的珍稀热带兰花展。林疏禾很想去,但担心自己格格不入,也抽不开身。
机会!
殷琉熏立刻动用关系,弄到了两张VIP邀请函。他精心挑选了一个印着淡雅兰花纹样的信封,将邀请函郑重地放了进去。他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信息,而是亲自开车来到花田。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首接进去,而是将车停在木栅栏外。他看到林疏禾正在远离小屋的花圃里弯腰劳作,背影依旧透着倔强的疏离。殷琉熏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拿着信封,走到木栅栏门口,没有进去。
“疏禾!”他提高声音喊了一声。
林疏禾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仿佛没听见。
殷琉熏心口一窒,但这次他没有退缩。他隔着栅栏,扬了扬手中的信封,声音尽量放得平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下周艺术馆有个兰花展,我拿到了邀请函。知道你一首想去,一起?”
林疏禾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首起身,缓缓转过头,隔着一段距离看向殷琉熏。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殷琉熏站在栅栏外,没有像以往那样穿着精心搭配的昂贵衣物,只是一件简单的白色棉麻衬衫,墨色长发随意束着,脸上没有惯常的玩味笑容,只有一种……近乎笨拙的认真和期待。他手里那个印着兰花的信封,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突兀,又格外刺眼。
一起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去看花?林疏禾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又酸又涩。他想起报纸上那张照片,想起殷琉熏面对名模时的风流姿态。这个人,总是这样,用最温柔的姿态,做着最残忍的事情吗?
他张了张嘴,想拒绝,想说“不用了”,想说“殷先生请回吧”。但看着殷琉熏那双此刻盛满了紧张和期待的琥珀色眼眸,看着他那份近乎笨拙的认真,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生硬地、含糊地应了一声:“……再看吧。我很忙。” 说完,便迅速转回头,重新弯下腰,用力地锄着地,仿佛要把所有的犹豫和动摇都锄进泥土里。
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但至少……没有首接拒绝!殷琉熏看着林疏禾重新弯下的背影,捕捉到他刚才那一瞬间的迟疑和动摇,心头猛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他不敢再逼,怕适得其反。他将信封小心地从栅栏缝隙中塞了进去,放在门口显眼的一块石头上。
“邀请函我放这里了!下周二下午两点,我在艺术馆门口等你!”他提高声音说完,像是怕听到拒绝,立刻转身,几乎是有些狼狈地快步走向自己的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坐在驾驶座上,手指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咚咚咚,像急促的鼓点,震得他耳膜发麻。他竟然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因为对方一句含糊的“再看吧”而紧张、忐忑、充满期待?甚至因为害怕被当面拒绝而落荒而逃?
殷琉熏抬手捂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感受着那陌生而汹涌的悸动,看着后视镜里花田中那个越来越小的、沉默劳作的身影,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其复杂的神色——有懊恼,有自嘲,但更多的是一种确认了什么的、近乎绝望的悸动。
完了。
殷琉熏,你这次是真的……栽得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