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礼前两日,虞归晚借口要准备礼仪,闭门不出。她铺开宣纸,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下几行字,然后唤来青竹。
"把这封信送到城西的药材铺,交给掌柜。"虞归晚将封好的信递给青竹,"记住,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我让你去买安神的香料。"
青竹虽疑惑小姐为何突然用左手写字,但乖巧地没有多问,将信小心地藏入袖中离去。
虞归晚站在窗前,望着青竹远去的背影。前世青竹忠心耿耿,最终却因保护她而被周姨娘活活打死。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身边的人因她受害。
次日清晨,青竹带回一个小纸包。
"掌柜说,这香点燃后无色无味,但能让人神志不清半刻钟。"青竹压低声音道,"小姐要这做什么?"
虞归晚将纸包收入妆奁最底层,微微一笑:"明就知道了。"
及笄礼当日,虞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虞归晚身着正红色绣金襦裙,头戴珠花,端坐闺中等待吉时。镜中的少女明艳不可方物,唯有那双眼睛,藏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锋芒。
"小姐,该去正堂了。"周姨娘亲自来请,脸上堆满虚伪的笑,"今日来了不少贵客,可要好好表现。"
虞归晚垂眸掩去眼中的冷意,柔声道:"多谢姨娘费心。"
正堂内,虞鸿飞一身戎装端坐主位,见女儿仪态端庄地走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虞归晚目光扫过宾客,在看到站在父亲身侧的那位青衣男子时微微一顿——是那日的晏先生。
"吉时到——"赞礼官高声宣布。
虞归晚按礼仪跪坐于席,任由母亲生前的好友林夫人为她梳头加笄。礼成后,宾客纷纷道贺。她注意到周姨娘向角落里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悄悄退了出去。
"归晚,来给各位长辈敬酒。"虞鸿飞招手唤她。
虞归晚缓步上前,眼角余光瞥见虞梦瑶端着一个托盘走来,盘中放着两只白玉酒杯。
"姐姐,妹妹祝你芳龄永继。"虞梦瑶笑得甜美,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前世的这一刻,她毫无防备地喝下这杯酒,随后浑身燥热,神志不清,被引入偏院,险些当众出丑。虽未失身,却己名声扫地。
虞归晚接过酒杯,指尖轻颤,做出一副羞涩模样:"多谢妹妹。"她举杯至唇边,却突然"不小心"绊了一下,酒液洒了大半。
"哎呀,我太紧张了。"她懊恼地看着洒落的酒液,"妹妹可否再为我取一杯来?"
虞梦瑶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转身去换酒。趁这空隙,虞归晚迅速将袖中早准备好的另一只酒杯调换了虞梦瑶留在托盘上的那一杯。
"姐姐,这次可要小心了。"虞梦瑶回来,将新酒递给她。
虞归晚含笑接过,这次稳稳地一饮而尽。虞梦瑶眼中闪过喜色,也仰头喝下自己那杯。
酒过三巡,虞归晚忽然以手扶额:"父亲,女儿有些头晕,想先去歇息。"
"去吧。"虞鸿飞点头。
虞归晚刚起身,就听虞梦瑶发出一声怪异的轻笑。她转头看去,只见虞梦瑶面色潮红,眼神涣散,正拉扯自己的衣领。
"好热..."虞梦瑶喃喃道,声音大得足以让周围宾客听见。
周姨娘脸色大变,急忙上前:"梦瑶怕是醉了,我带她去休息。"
"不要!"虞梦瑶突然推开母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要跳舞!"说罢竟当众扭动腰肢,开始宽衣解带。
满堂哗然。虞鸿飞猛地站起,脸色铁青。周姨娘慌忙去拉女儿,却被虞梦瑶一把推开。
"赵大人...赵大人说我最美..."虞梦瑶痴笑着,语出惊人,"他说只要姐姐没了,就娶我做正妻..."
周姨娘面如死灰,一把捂住女儿的嘴。宾客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虞鸿飞额角青筋暴起,强压怒火对宾客拱手:"小女突发急病,今日礼宴到此为止,改日再向各位赔罪。"
虞归晚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前世她当众出丑,父亲也是这般难堪。如今角色调换,不知周姨娘心中作何感想?
混乱中,她察觉到一道目光。转头望去,那位晏先生正静静站在角落,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杯。他迎上她的视线,唇角微扬,随即隐没在离去的宾客中。
虞归晚心头一震——他看到了!看到自己调换酒杯的全过程!
待宾客散尽,虞鸿飞怒不可遏:"怎么回事?!"
周姨娘跪在地上哭诉:"老爷,梦瑶一定是被人下药了!她平日最是守礼,怎会如此..."
"下药?"虞鸿飞冷笑,"谁会在自己府中给她下药?"
"是...是..."周姨娘眼神飘向虞归晚,却不敢明指。
虞归晚上前一步,声音轻柔却坚定:"父亲,妹妹方才提到赵大人...可是礼部侍郎赵元泰?女儿听闻他近日常来府上与姨娘'商议要事'。"
虞鸿飞眼神一厉:"此话当真?"
周姨娘浑身发抖:"老爷明鉴!梦瑶是胡言乱语..."
"够了!"虞鸿飞暴喝一声,"把二小姐关进祠堂反省!周氏禁足一月!此事我必查个水落石出!"
当夜,虞归晚独自在院中赏月。及笄礼的反击只是开始,她必须尽快收集更多证据。
"虞小姐好手段。"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虞归晚猛然转身,见那位晏先生不知何时己站在她身后三步之遥。
"晏先生夜闯闺阁,不妥吧?"她强自镇定。
"在下晏无咎,乃虞将军幕僚。"他微微拱手,月光下的面容如覆寒霜,"今日见小姐巧施妙计,甚是钦佩。"
虞归晚心跳加速——他知道多少?
"我不明白晏先生在说什么。"
晏无咎从袖中取出那只白玉杯:"小姐调换酒杯的手法干净利落,只是..."他指尖轻点杯沿一处几乎不可见的记号,"这杯子本该是给小姐的,里面下的药名为'醉仙欢',服后令人神志不清,任人摆布。"
虞归晚背后渗出冷汗。他连药名都知道!
"晏先生究竟想说什么?"
"在下只想问,"晏无咎上前一步,目光如炬,"虞小姐如何得知酒中有药?"
夜风拂过,虞归晚的衣袖微微飘动。两人对视片刻,她忽而一笑:"晏先生又为何对毒药如此了解?"
晏无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低笑出声:"虞小姐果然不凡。"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我从周姨娘房中找到的,或许对小姐有用。"
虞归晚接过信,就着月光一看,是赵元泰写给周姨娘的密信,内容含糊其辞,但字里行间透着暧昧与阴谋。
"为何帮我?"她抬头问道。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晏无咎淡淡道,"赵元泰也是我的目标。"
虞归晚仔细收好信:"晏先生需要我做什么?"
"暂时不必。"晏无咎转身欲走,又停步道,"虞小姐近日最好小心饮食。周氏不会善罢甘休。"
"多谢提醒。"虞归晚顿了顿,"晏先生既为父亲幕僚,可否提醒他,三日后出征,需提防军中有人泄露行军路线?"
晏无咎猛地回头,眼中精光暴射:"小姐如何得知此等军机?"
虞归晚早己想好说辞:"我整理父亲书房时,见一幅地图上有标记,又偶然听到周姨娘与人提及'北疆''路线'等词,故而猜测。"
晏无咎深深看她一眼:"我会转告将军。"言罢,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虞归晚长舒一口气。这个晏无咎深不可测,但至少目前看来不是敌人。她回到房中,仔细研读那封密信,发现信纸右下角有一个极小的墨点——这是赵元泰惯用的暗记!前世她在他书房见过类似信件。
信中提到"及笄礼后可按计划行事",虞归晚冷笑。看来赵元泰和周姨娘不仅想毁她名声,还有更大阴谋。
次日清晨,青竹慌慌张张跑来:"小姐,不好了!老爷大发雷霆,说要彻查府中与赵侍郎的往来!"
虞归晚唇角微勾。看来父亲己经发现了什么。
"晏先生在哪里?"
"一早就和老爷在书房密谈,听说..."青竹压低声音,"老爷要晏先生调查军中可能的奸细!"
虞归晚心头一松。第一步,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