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稻妻之旅四

神里绫华的出现，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又一颗石子。那**清泠**悦耳的嗓音，那屏风后**优雅**而**疏离**的身影，以及随之而来的、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即使她努力表现得温和），瞬间撕破了林汐刚刚勉强维持住的那一丝脆弱平衡。

“呃！” 林汐喉间再次溢出一声压抑的**抽气**，伸向茶杯的手**触电般**缩回，紧紧攥住了那块温热的毛巾，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索。身体在椅子上**剧烈**地**一震**，几乎要弹跳起来，却又被椅子和荧的手臂**禁锢**在原地，只能更深地**蜷缩**下去。头埋得更低，视线死死锁在膝盖上变形的布包和手中被捏得**皱巴巴**的毛巾上。仿佛只要不看，那新的、强大的“威胁”就不存在。怀中的“堡垒”碎片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惊惶**，粗糙的触感变得**尖锐**起来。

神里绫华显然没有预料到林汐的反应会如此剧烈。她那双**澄澈**如冰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真切的**愕然**和**歉意**。她立刻停在了屏风旁，不再靠近，甚至微微后退了半步，将自己**存在感**的压迫力降到最低。

“非常抱歉，” 她的声音放得更**轻柔**，如同最细的雪落在结冰的湖面，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是我冒昧了。请不必在意我，安心休息便好。” 她转而看向托马和荧，微微颔首致意，姿态**端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显然意识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托马立刻接过了话头，语气**轻松**自然，巧妙地转移了焦点：“大小姐，您来得正好。这位是荧和派蒙，远渡重洋而来的旅行者，这位是璃月不卜庐的白术先生。这位是林汐小姐/先生，旅途劳顿，有些不适。” 他介绍得**简洁**而**平常**，刻意模糊了林汐的异常状态。

荧也适时地低声对林汐重复：“绫华小姐是好人，是托马的朋友，也是帮助我们的人。别怕，她不会伤害你。” 派蒙用力点头，尽管她小小的身体也有些紧张地绷着。

林汐的身体依旧**紧绷**如弓弦，**颤抖**不止。空气中，属于神里绫华的那份**清冷**的、带着淡淡椿花香气的存在感，与茶室的暖香、木香**格格不入**，形成新的**刺激源**。她（他）能“感觉”到那双关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即使并未首视，那目光也带着无形的**重量**，让她（他）头皮发麻。

然而，这一次，预想中的彻底崩溃并未到来。

膝盖上布包的**粗糙**感，顽固地透过布料刺激着皮肤。手中毛巾的**温热**和**吸饱水分**的**沉重**感，是**实在**的、**可控**的。荧的手臂支撑带来的**稳定压力**，以及那微弱的、持续的吟唱调子，如同**微弱**却**坚韧**的丝线，缠绕着她（他）摇摇欲坠的意识。托马那刻意营造的“闲适喝茶”姿态，像一道**无形的背景板**，提供了一种奇怪的“常态”参照。脚下地板**稳固**的触感，也并未消失。

这些**零碎**的、**伤痕累累**的锚点，在神里绫华带来的新一轮冲击波下，虽然剧烈**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奇迹般**地没有**断裂**。那股在绝境中被逼出的**韧性**，如同深埋地下的草根，在巨大的压力下**顽强**地**抓握着**每一寸可依附的土壤。

林汐的呼吸**急促**得像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压抑**的**嘶声**。她（他）的手指**痉挛**般地**抠弄**着布包的表面，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干花碎片**尖锐**的**棱角**和**脆弱**的**质地**。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固执**地闪现：*堡垒…碎了…要…修好…*

这个念头像一道**指令**，暂时压倒了部分恐惧。林汐的注意力被**强行**从对神里绫华存在的感知上，拉回到自己怀中这个小小的“世界”。

她（他）的动作**极其缓慢**，**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笨拙**。环抱着布包的手臂，**一点点**、**极其艰难**地松开了一点点缝隙。另一只抓着毛巾的手，也**犹豫**地松开了一角。然后，那只汗湿冰冷的手，**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伸向了布包**松散**的袋口。

荧屏住了呼吸，托马喝茶的动作也微微一顿，神里绫华更是安静地站在屏风旁，连呼吸都放轻了。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林汐这细微却意义重大的变化。

指尖**触碰**到袋口粗糙的布料边缘。林汐的身体**本能**地**一僵**，仿佛在警惕外界的入侵。但她（他）**强忍着**没有缩回手。停顿了几秒，那手指才继续**颤抖**着，**笨拙**地**探入**袋中。

袋子里是那些来自璃月、曾在绝境中给予她（他）唯一慰藉、如今却己**破碎不堪**的干花。指尖立刻被**尖锐**的碎片边缘**刺痛**，也被**细腻**的花粉粉末**沾染**。这**熟悉**的、带着**清苦**药草余韵的触感和气味，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林汐混乱的神经。

“唔…” 一声极其**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呜咽**从她（他）喉咙深处溢出，却并非完全是痛苦，反而夹杂着一丝**确认**的**战栗**。*还在…都在…*

她（他）的手指不再犹豫，开始在袋子里**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拨弄**、**整理**起来。将大一点的碎片**归拢**到一起，将细碎的粉末**扫**到角落。动作**笨拙**而**缓慢**，手指的**颤抖**让这个过程充满了**不确定性**，仿佛在黑暗中摸索拼凑一件价值连城的易碎品。每一次碰到尖锐的边缘，身体都会**反射性**地**轻颤**一下。

但这动作本身，却像一种奇特的**镇静剂**。她的呼吸虽然依旧**急促**，但那令人窒息的**恐慌**感，似乎被这专注的“重建”动作**分流**了一部分。视线依旧低垂，牢牢锁定在袋口和那只**忙碌**的、沾着干花粉屑的手上，仿佛外界的一切——包括那位静静伫立的白鹭公主——都被一层模糊的毛玻璃**隔绝**开了。

怀中的布包，这个小小的、破碎的“堡垒”，正在她（他）颤抖的手指下，被**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重新构筑**起一道**脆弱**的**边界**。虽然它依然**残破**不堪，随时可能再次崩塌，但至少在此刻，在这个弥漫着陌生茶香、存在着未知贵客的稻妻茶室里，它成了林汐唯一能够**掌控**、能够**修复**的“领地”。

神里绫华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最初的愕然和歉意渐渐被一种深沉的**了然**和**凝重**所取代。她看到的不再仅仅是一个受惊的旅人，而是一个在精神废墟上，用尽最后力气拾捡残砖断瓦、试图重建内心防线的灵魂。她微微垂下眼帘，姿态变得更加**沉静**而**内敛**，将自己彻底融入茶室的背景，不再发出任何可能干扰这艰难“重建”的声音。

托马轻轻放下茶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满足**的叹息。荧的吟唱声，也带上了一丝更**舒缓**的**暖意**。

木漏茶室的温暖与安宁，终于不再是滚油中的冷水，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谨慎**的方式，尝试着渗透进那个蜷缩在椅子上的身影周围，那由破碎干花和颤抖手指构成的、摇摇欲坠的“堡垒”之中。新的坐标点，在痛苦与坚韧的交织中，正被一笔一划，刻入林汐的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