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长乐殿飘着白梅香,皇后执起鎏金镶玉的如意,冰凉的玉石沁着手心。
檐角铜铃轻响,恭贵妃一袭茜色织金襦裙款步而入,鬓边珊瑚珠钗映得她眉眼明艳,身后跟着捧着选秀名册的宫人。
“姐姐万安。”恭贵妃盈盈行礼,目光扫过案上堆叠的红漆匣子,“听闻陛下将选秀重任交予你我?”
皇后将如意搁在鲛绡软垫上,指尖划过礼部文书的朱批:“皇上赞你伶俐通透,特命你往后多在本宫身边听学,后宫诸事的章程规矩,仔细跟着操办几回便熟稔了。”
她顿了顿,望着窗外新抽的柳枝,“只是此事牵连甚广,须得事事周全。”
恭贵妃罗裙曳地,斜坐海棠春凳,素手绞着茜色丝帕,檀口微张,妒意难掩:“姐姐瞧这选秀名册,密密麻麻尽是妙龄女子,个个家世显赫、才貌双全。”
她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日后这后宫,怕是要百花争艳,哪还有你我立足之地?”
话音刚落,殿外忽有环佩叮咚。德妃捧着青瓷茶盏踏入,月白襦裙绣着淡粉海棠,未语先笑:“两位姐姐说得这般郑重,可是在商量选秀?”
她将茶盏放在案上,氤氲热气模糊了名册上的字迹,“臣妾前日去御花园,见内务府己在修剪醉海棠,说是要给秀女们作观花之处。”
皇后接过茶盏轻抿,茶汤的苦涩在舌尖散开:“既然妹妹来了,也一同参谋。”
她指了指名册最末页,“户部侍郎家的二姑娘,听闻擅画《璇玑图》?”
恭贵妃唇角微扬,指尖划过泛黄的家世帖:“不止如此,她母亲出自江南金氏,最擅操持中馈。
不过......”她瞥向德妃,笑意渐深,“听说提督统领的嫡女,若是选入宫,倒能为后宫添几分英气。”
德妃垂眸转动腕间银镯,忽然轻笑:“姐姐们莫要忘了,太后前日特意叮嘱,要选些宜室宜家的女子。”
这句话如重锤落下,殿内一时寂静,唯有白梅香混着檀香,在暮色里萦绕不散。
当宫灯次第亮起时,选秀章程终于落定。恭贵妃望着红烛下皇后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眼德妃若有所思的神情。
心中暗忖这场选秀,既是为皇家择媳,亦是各宫势力的无声较量。而那本沉甸甸的名册,终将成为搅动后宫风云的序章。
暮色漫过长乐殿的飞檐时,内务府总管捧着新制的选秀宫牌候在殿外。
恭贵妃望着鎏金宫牌上蜿蜒的缠枝莲纹,忽将名册推至皇后跟前:“姐姐乃六宫之主,头一轮筛选,还该由您定夺。”
皇后指尖悬在青州刺史之女的名帖上方,烛火将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映得碧绿幽深。三日前皇上特意嘱咐,要留意武将家眷,可太后的懿旨又言簪缨世家更宜。”
皇后执起银剪挑了挑烛芯,火星溅落在地:“武将之女虽有气魄,可皇家最重礼仪,若举止粗莽,恐难担侍奉宗庙之责。”她翻开另一页,“江南织造之妹擅昆曲,琴音婉转,最宜承欢御前。”
殿外忽有夜风穿堂而过,吹得选秀名册哗啦啦作响。皇后按住被掀起的纸张,恍惚想起自己初入宫时,也是这般被太后与先皇反复审视。那时她尚不知,这看似荣光的凤位,实则是无数女子耗尽心血的角斗场。
“先将三品以上官员之女列作初选。”皇后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才艺考核设在月华殿,由教习嬷嬷与女官共同考评。”
她抬眼望向恭贵妃,“妹妹负责查验秀女品行,德妃则盯着内务府采买,切莫让底下人趁机敛财。”
待众人散去,皇后独坐在空荡的坤宁宫。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选秀名册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像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恭贵妃,今晓人情世故,殊为长进”
她轻抚过凤冠上的东珠,忽然想起皇上说“有劳皇后”时,眼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疏离。
这场选秀,究竟是为皇家绵延子嗣,还是为某些人巩固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