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乌蝇被祁乐天半拖半拽着,在粘稠的淤泥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每一次呼吸都像拉破风箱,肺部火辣辣地疼,左耳伤口撕裂般的剧痛混合着深入骨髓的阴寒,不断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他只能闭着眼,凭着本能,将手里那根沾满了污血和虫尸的辟邪木棍,朝着身后紧追的沙沙声方向胡乱挥舞,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细微的爆裂和蛊虫的惨嘶。
祁乐天一手紧拉着小美,一手死死拽着乌蝇的胳膊,如同拖着一件沉重的行李。他体内的灵力早己枯竭,仅凭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在支撑。金光护身符的光芒早己熄灭,冰冷的怨念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不断刺入他的皮肤,侵蚀着他的精神。楚人美封印盒在手中死寂冰冷,如同握着一块万载寒冰,又像握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前方的黑暗似乎永无止境。走廊两侧墙壁上蠕动的暗绿色“苔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磷光,映照着脚下翻涌的黑色淤泥。那些被暂时击退的“童怨”黑影,如同跗骨之蛆,在远处的黑暗中重新凝聚,发出怨毒的呜咽,若隐若现地跟随着。
“师父…方向…好像…不对…”小美喘息着,声音虚弱。她的双瞳幽光闪烁,努力穿透这片被扭曲的空间和浓烈怨念,“怨气的源头…在…在右边!很强烈的…水的气息…还有…唱戏的声音…”
唱戏的声音?祁乐天心头一凛!是楚人美!粤剧!他立刻调整方向,拉着两人朝着小美感应的右侧奋力冲去!果然,随着方向的改变,空气中那股浓重的水腥味和淤泥的腐臭中,隐约夹杂进了一丝若有若无、哀怨婉转、却又冰冷刺骨的…女子哼唱声!声音极其飘渺,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却又清晰地回荡在脑海深处,勾起人灵魂深处的寒意和悲伤。
那哼唱声如同指引,也如同催命的魔音!
三人循着声音,在扭曲的走廊中艰难跋涉。身后的纸蛊虫沙沙声如同附骨之蛆,紧追不舍。乌蝇挥舞木棍的动作越来越慢,力气正在飞速流逝。
突然!
“嗡——!”
祁乐天口袋里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再次疯狂震动起来!刺耳的铃声在这死寂的走廊里如同惊雷炸响!
是金麦基?!祁乐天心头猛地一跳!这个时候来电…难道赌档那边?!
他不敢停下,一边拖着两人狂奔,一边艰难地掏出手机,按下免提!
“喂?!金麦基!飞鸿哥怎么样?!”祁乐天的声音嘶哑到了极点。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金麦基的声音,而是孟超那带着哭腔、惊恐到变调的嘶喊,背景音是刺耳的电流杂音和…某种令人牙酸的啃噬声?!
“滋…滋滋…祁…祁天师!救…救命啊!顶…顶不住啦!虫!全是虫啊!!”孟超的声音充满了崩溃,“飞鸿哥…飞鸿哥他们…全…全倒了!像…像睡着了一样!脸色…灰败!叫不醒!我们…我们泼了黑狗血!洒了糯米!没用!那些鬼虫子…钻…钻地!从天花板掉下来!无孔不入啊!”
啃噬声?钻地?祁乐天的心瞬间沉入谷底!玄阴子的纸蛊虫,比想象中更诡异难缠!连黑狗血和糯米都只能短暂阻挡!
“金麦基呢?!”祁乐天吼道。
“基哥…基哥他…滋滋…为了堵住一个通风管道口…被…被一群虫子扑倒了!啊啊!!”电话那头传来孟超一声凄厉的惨叫,伴随着某种重物倒地的闷响和更加密集的啃噬声!“虫…虫子…爬…爬到我腿上了!啊!滚开!别过来!滋啦——!!!”
通话再次被刺耳的电流爆音强行切断!陷入一片死寂的忙音!
金麦基被虫群扑倒!孟超也危在旦夕!飞鸿哥和赌档里的人…恐怕凶多吉少!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祁乐天!玄阴子!这老鬼的邪术,正在外面疯狂收割生命!
“天…天哥…飞鸿哥…”被拖拽着的乌蝇似乎也听到了电话内容,涣散的眼神猛地聚焦了一下,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身体一软,差点首接瘫倒。
“撑住!乌蝇!”祁乐天目眦欲裂,强行拽住他,嘶吼道,“他们还没死!还有希望!我们这边必须快!”
就在这时,前方带路的小美猛地停下脚步,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师父…声音…歌声…停了!”小美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惊悸,“但…但是…怨气…暴涨了!像…像海啸一样!而且…而且…”
她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脸色瞬间变得极其痛苦,仿佛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诅咒…诅咒在扩散!我…我感觉到…好多…好多地方…有…有同样的…冰冷…水的气息…在…在蔓延!”
仿佛是为了印证小美的话,祁乐天也猛地感到一阵心悸!他体内的灵力虽然枯竭,但对天地气机的感应仍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以这座废弃剧院为核心,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怨恨的诅咒力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整个城市扩散开去!
这股诅咒的力量,与楚人美那滔天的怨念同源!是她的恨意,在突破封印束缚后,开始寻找新的“媒介”和“宿主”!
几乎在同一时间,祁乐天的手机屏幕,竟然自动亮了起来!屏幕上,一个未知号码发来了一条信息,内容只有冷冰冰的、带着嘲讽意味的几个字:
**“水,无处不在。美姨的问候,请全城签收。——玄阴子敬上”**
玄阴子!又是他!他不仅在外面制造杀戮,竟然还在暗中催化楚人美的诅咒扩散!这老鬼,是要把整个城市都拖入地狱!
祁乐天猛地抬头,看向前方!只见走廊的尽头,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隐约出现了一扇巨大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紧紧关闭着的…对开木门!门缝里,正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比走廊浓郁百倍的、粘稠如墨的怨念!那哀怨的粤剧哼唱声,就是从这扇门后传出来的!虽然刚才中断了片刻,但此刻,那冰冷婉转的哼唱,再次幽幽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充满穿透灵魂的恨意!
核心!楚人美就在这扇门后!
然而,此刻祁乐天的心,却沉到了谷底。外面,玄阴子制造的虫灾和楚人美扩散的诅咒如同瘟疫般蔓延,飞鸿哥、金麦基、孟超生死不明,全城无数人可能正在被冰冷的诅咒侵蚀!里面,是即将彻底爆发的百年凶灵!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师…师父…”小美看着祁乐天瞬间铁青的脸和眼中那深沉的绝望,声音带着哭腔,但她怀中的封印盒却在此刻,猛地再次剧烈震动起来!一股冰冷、决绝、甚至带着一丝催促的意念,穿透封印,冲击着她的意识!
那是楚人美的怨念!她似乎也感应到了玄阴子的推波助澜和诅咒的扩散,变得更加狂暴和…急迫?
小美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强行清醒!她看着那扇散发着终极恐怖气息的木门,又看向祁乐天眼中那深沉的绝望和挣扎,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师父!”小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决绝,“不能放弃!玄阴子就是想让我们绝望!让我们分心!楚人美…楚人美才是源头!只有解决她!才能斩断诅咒!才能腾出手去救飞鸿哥!去救全城的人!这是…唯一的生路!赌一把!我们…冲进去!”
祁乐天浑身一震!他猛地看向小美,看着这个平时温柔甚至有些怯懦的徒弟眼中那燃烧的、如同赴死般的火焰!又看向身后,乌蝇虽然虚弱,但依旧死死攥着那根染血的木棍,眼神涣散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茫然狠劲!
是啊!绝望?分心?那不正中了玄阴子的下怀?!外面的人需要他,但前提是…他必须先解决掉眼前这个能毁灭一切的源头!
“好!”祁乐天眼中所有的犹豫和绝望瞬间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取代!他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粘稠、带着水腥和怨恨的空气仿佛化作了燃料,点燃了他最后的斗志!“乌蝇!还能动吗?!”
“能…能!”乌蝇下意识地嘶吼回应,虽然身体抖得像筛糠。
“跟紧我!小美!准备!”祁乐天不再看身后汹涌的虫潮和黑暗中窥伺的“童怨”,他的目光如同烧红的钢钉,死死钉在那扇散发着终极恐怖气息的木门上!
他松开拉着乌蝇的手,双手同时握住了那剧烈震动的封印盒!体内残存的、最后的一丝灵力,被他毫无保留地、疯狂地灌注进去!不是压制!而是…引导!如同在即将爆炸的炸药桶旁点燃引信!
“楚人美!你的戏台!老子来了!!”祁乐天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如同受伤孤狼的咆哮,用尽全身力气,抱着那光芒暴涨、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的封印盒,朝着那扇紧闭的、如同地狱之门的巨大木门,狠狠地、义无反顾地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