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敲打着琴房的玻璃窗,像一串串断线的珍珠。
薛功灿的手指僵硬地悬在琴键上方,眉头紧锁。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毛衣,袖口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阳光透过雨帘照进来,在他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
"不对,是这样。"雨眠倾身向前,右手越过他的肩膀,在琴键上示范了一小段旋律。
她的发丝垂落,轻轻扫过薛功灿的手臂,带着淡淡的柑橘香气。薛功灿的呼吸微微一滞,目光从琴键移到她近在咫尺的侧脸——她的睫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鼻尖上有一颗几乎看不见的小雀斑。
"懂了吗?"雨眠转头问他。
两人距离突然拉近,鼻尖几乎相触。薛功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抓住她正要收回的手。
"我......"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我想学这首。"
雨眠愣住了。薛功灿的手掌宽大温暖,完全包裹住她的手指。她能感觉到他指腹的薄茧,那是长期握笔留下的痕迹。
"这是德彪西的《月光》,"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很难的。"
"你弹得很好听。"薛功灿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上,"我想学。"
雨眠试图抽回手,但他没有松开。
"先...先放开我才能教你。"
薛功灿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轻咳一声:"抱歉。"
琴房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雨眠悄悄在裙子上擦了擦手心,那里己经出了一层薄汗。
"从基本指法开始吧。"她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右手先来。"
接下来的半小时,薛功灿出乎意料地专注。虽然他弹得断断续续,但进步明显。雨眠发现他学东西很快,一旦掌握要领就能迅速举一反三——这大概是他能在商场上所向披靡的原因。
"你很有天赋。"她由衷地赞叹。
薛功灿摇头:"只是习惯把事情做好。"他停顿了一下,"特别是...重要的事。"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但雨眠还是听到了。她的心跳突然加速,手指不小心按错了一个键,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我去倒杯水。"她仓皇起身,却不小心被琴凳绊了一下。
薛功灿迅速伸手扶住她的腰,稳住了她摇晃的身体。这个动作让两人几乎贴在一起,雨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雨天的。
"小心。"他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颈侧。
就在这时,琴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雨眠啊,妈妈买了......"姜妈妈的声音戛然而止。
三人面面相觑。雨眠像触电般从薛功灿怀里跳开,脸颊烧得通红。姜妈妈手里提着购物袋,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嘴角慢慢扬起。
"薛社长也在啊。"她笑眯眯地说,"留下来吃晚饭吧?我刚买了新鲜的海鲜。"
薛功灿站起身,恢复了往常的镇定:"谢谢邀请,不过公司还有事。"
雨眠送他到门口,两人一路无言。首到薛功灿上车前,他才突然转身:"明天...还能继续学吗?"
雨眠点点头:"嗯。"
"下午三点,我会准时到。"
看着他的车驶远,雨眠长舒一口气,转身却发现母亲倚在门边,一脸了然于心的表情。
"钢琴课?"姜妈妈挑眉。
雨眠逃也似地钻进了厨房:"我去准备晚饭!"
第二天清晨,雨眠在民宿后院晾床单时,徐正雨不请自来。
他今天穿了件墨绿色工装外套,脖子上挂着相机,看起来刚从哪里采风回来。
"早。"他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床单,帮她一起晾,"听说昨天薛功灿来学琴了?"
雨眠的手一顿:"你怎么知道?"
"济州岛没有秘密。"徐正雨耸耸肩,"尤其是当薛氏集团的社长频繁出现在一家小民宿时。"
阳光透过白色床单照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投下交错的影子。雨眠注意到徐正雨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像是没休息好。
"你最近在忙什么?"她转移话题。
"新系列画作。"徐正雨帮她夹好最后一个夹子,"关于海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雨眠:"灵感来源。"
照片上是雨眠站在海边礁石上的背影,长发飞扬,裙摆被海风吹得鼓起,像一只即将起飞的鸟。拍摄日期显示是去年冬天。
"这是......"
"去年十二月,你在西归浦海边。"徐正雨的声音很平静,"那天风很大,你一个人站了很久。"
雨眠惊讶地抬头:"你当时就在那里?为什么不打招呼?"
徐正雨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地平线上:"我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个回答让雨眠心跳漏了半拍。她低头仔细看照片,发现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找到你了。——Y.2019.12.21"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
"机场。"徐正雨接过照片,小心地放回钱包,"去年夏天,你在金浦机场弹钢琴。"
雨眠想起来了——那是她参加完音乐比赛回程时,因为航班延误,在机场钢琴上随手弹了一曲。
"你就因为一首曲子......"
"不全是。"徐正雨突然靠近一步,伸手拂去她发间的一片花瓣,"是因为你弹完后的表情。"
"什么表情?"
"像是......"他的目光变得柔软,"像是把整个灵魂都倾注进去了,却又在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时,露出那么寂寞的笑容。"
雨眠怔住了。她从不记得自己有过那样的表情。
徐正雨后退一步,恢复了平常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所以,明天有空吗?我的新画需要模特。"
"明天薛功灿要来学琴......"
"下午三点?"徐正雨挑眉,"真巧,我约的也是那个时间。"
雨眠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徐正雨突然大笑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
"开玩笑的。我明天要去首尔见画廊的人。"他的表情突然认真起来,"不过雨眠,记住一件事——"
"什么?"
"薛功灿从不对无关紧要的事情这么上心。"徐正雨转身离开,挥了挥手,"包括钢琴。"
下午三点整,薛功灿准时出现在民宿门口。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高领毛衣,衬得下颌线更加分明。雨眠注意到他手里除了公文包,还提着一个精致的纸袋。
"给你的。"他将纸袋递给她,"谢礼。"
雨眠打开一看,是一套精装版的德彪西钢琴曲集,封面上烫金的法语标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太贵重了......"
"比起你花的时间,不算什么。"薛功灿的目光落在琴房的方向,"今天继续学《月光》?"
雨眠点点头,领着他走向琴房。路过餐厅时,她注意到桌上摆着一束新鲜的白色马蹄莲。
"妈妈今天有客人?"她自言自语。
薛功灿看了一眼花束:"是我姑父送的。"
"薛董事长?"雨眠惊讶地停下脚步。
"嗯。"薛功灿的表情有些复杂,"他和姜妈妈是旧识。"
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让雨眠瞪大了眼睛。薛功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推开了琴房的门:
"我们开始吧。"
琴声很快填满了整个房间。今天的薛功灿比昨天更加专注,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缓慢但准确地移动。雨眠坐在他身侧,偶尔纠正他的指法,但大多数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紧绷的侧脸。
"你弹琴的样子很像谈生意。"她忍不住说。
薛功灿停下手指:"嗯?"
"太严肃了。"雨眠示范了一段,"音乐需要放松,感受它,而不是征服它。"
薛功灿尝试着模仿她的动作,但依然显得僵硬。雨眠叹了口气,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她站到薛功灿身后,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放松。"
薛功灿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雨眠能感觉到他肩膀的肌肉紧绷得像石头,她下意识开始轻轻按摩那些结实的肌肉。
"你太紧张了。"她小声说,"就像这样......"
她的手指沿着他的肩颈线条缓缓移动,感受到那些紧绷的肌肉在她的触碰下逐渐软化。薛功灿的呼吸变得深而缓,他闭上眼睛,头微微后仰,几乎靠在她身上。
"好点了吗?"雨眠问,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薛功灿睁开眼睛,转头看她。这个角度让他们的脸靠得极近,雨眠能看清他瞳孔中细小的金色斑点。
"好多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谢谢。"
两人对视了几秒,某种无形的张力在空气中蔓延。雨眠先移开了视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跳如雷。
"再...再试一次吧。"
薛功灿点点头,重新将手指放在琴键上。这一次,他的演奏流畅了许多,《月光》的旋律在琴房中缓缓流淌,虽然仍有错音,但己经能听出曲子的灵魂。
雨眠惊讶地看着他:"你进步好快。"
"好老师。"薛功灿轻声说,目光温柔得不像话。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己经停了。一束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钢琴上,将两人的身影映在墙上,靠得很近,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