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骨渊边缘,残阳如血。
余步拖着被汗水浸透的兽皮,踩过最后一摊僵尸小将的腐肉,回望身后狰狞的峡谷裂隙。三只低阶僵尸的解决并未让他感到轻松,相反,当最后一缕阳光掠过崖壁时,他敏锐地察觉到峡谷深处弥漫的灰黑色瘴气似乎浓郁了几分,隐隐有硫磺与腐尸混合的刺鼻气味随风飘来。
“不对劲……”他擦拭着木矛上的污血,目光扫过脚下乱石滩。方才战斗时并未留意,此刻却发现靠近渊壁的一片洼地中,散落的兽骨排列异常——并非自然堆积,而是围绕着一处黝黑的石缝,形成一个模糊的圆形,如同某种邪恶的献祭法阵。
他握紧木矛,屏住呼吸靠近。石缝宽约三尺,深不见底,从中渗出的不再是普通的瘴气,而是一种粘稠如墨的黑雾,每一缕黑雾飘过,地面的野草便瞬间枯萎,露出焦黑的土壤。
“巫妖魔气!”余步瞳孔一缩。这股气息比昨夜部落尸变时更浓郁、更阴冷,带着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恶意。他想起族史阁残卷中“冢土异动,僵尸倍增”的记载,难道这葬骨渊下,真的埋藏着与冢土相关的秘密?
黑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石缝中涌出,沿着地面蔓延,形成一条条扭曲的黑色脉络。余步顺着脉络望去,只见它们最终汇聚向渊壁底部一处更隐蔽的凹陷——那里似乎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入口,被厚厚的苔藓和骸骨掩盖。
“僵尸巢穴?”他心头一紧。若这里是僵尸滋生的源头,那么部落面临的威胁远比想象中更大。大长老派他来此,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好奇心与危机感交织,余步不再犹豫。他将木矛横在胸前,小心翼翼地拨开骸骨与苔藓。洞穴入口低矮狭窄,仅容一人躬身通过,内部漆黑一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踏入,脚下的地面却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不好!”
话音未落,整个凹陷处的地面猛然塌陷!余步只觉身体一轻,便朝着无尽的黑暗坠落下去。风声在耳边呼啸,碎石泥土不断砸在他身上,他下意识地蜷缩身体,用手臂护住头部。
“噗通!”
不知坠落了多久,他重重摔在一片柔软的……淤泥上?
一股浓烈的腥甜气味首冲鼻腔,余步强忍着恶心撑起身体,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宽敞的地下溶洞。洞顶倒挂着钟乳石,滴下的水珠在地面汇成一个个黑色水洼,而他身下的“淤泥”,竟然是层层叠叠、半腐烂的尸骸!
“呕……”他忍不住干呕起来,挣扎着爬向干燥的洞壁。溶洞西周散落着无数发光的苔藓,幽幽绿光照亮了惊悚的景象——洞壁上嵌着密密麻麻的人类与野兽骸骨,许多骸骨上还附着着正在蠕动的青黑色尸蛆,而洞中央的石台上,赫然摆放着一具被黑色雾气包裹的棺材!
那黑雾正是从棺材缝隙中渗出,与地面的黑色脉络相连,形成一个巨大的诡异阵法。
“这是……”余步心脏狂跳,这绝非普通的僵尸巢穴,更像是一个用于培育某种恐怖存在的祭坛!
就在此时,棺盖突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一道细长的裂缝出现在棺盖上。余步瞳孔骤缩,握紧木矛,体内刚刚恢复些许的蛮徒之力再次运转,皮肤下泛起淡淡的红纹。
然而,棺盖并未完全打开,一道清冷的女声却先一步响起,如同玉石相击,在溶洞中回荡:
“区区蛮徒之力,也敢窥探冢土封印?”
声音来自溶洞另一侧的阴影处。余步猛地转头,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裙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她赤足立于尸骸之上,裙摆却一尘不染,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脸上带着一张银色的蝶形面具,只露出一双清澈如寒星的眼眸,正淡淡注视着他。
少女手中把玩着一枚羊脂白玉雕琢的琮管,玉色温润,却隐隐有沙砾流动的声响。她的气质与这血腥溶洞格格不入,仿佛一朵绽放在地狱的白莲,美丽而危险。
“你是谁?”余步沉声问道,握紧木矛的手微微用力。这少女出现得太过诡异,且能在如此浓郁的巫妖魔气中安然无恙,绝非普通人。
少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踱步走向中央的石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棺盖上的裂缝,那渗出的黑雾竟如同活物般缩回棺内。她幽幽开口:“葬骨渊下,埋着十万年前蛮族先祖镇压冥神残魂的冢土封印。如今封印松动,巫妖魔气外泄,才滋生出这些低贱的僵尸。”
“冥神?冢土封印?”余步心中巨震,这些词汇在族史阁的残卷中都曾出现过,但从未有人如此清晰地提及。
“你一个蛮族小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少女转过身,面具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审视,“而且,你的血脉……似乎有些特别。”
余步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难道她看出了自己体内的蛮神残血?
少女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笑一声:“不必紧张,我对蛮族的血脉之争没兴趣。”她晃了晃手中的玉琮,“看在你无意中靠近封印,也算有点用处的份上,这个给你。”
说着,她屈指一弹,那枚羊脂玉琮便化作一道白光,飞到余步面前。玉琮入手温润,触手生凉,内部果然有细沙流动,发出“沙沙”轻响。
“这是‘流沙琮’,”少女解释道,“以西域沙蛮的本命精沙炼制,可感应百里内沙蛮之力的波动。若你日后遇到操控沙暴或土行术的敌人,它会提前示警。”
余步愕然地看着手中的玉琮。这等宝物,为何会轻易赠予一个素不相识的蛮族少年?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帮我?”他再次问道。
少女沉默片刻,似乎在考虑是否透露更多。最终,她抬手指向洞顶:“我叫叶玲珑,来自星罗派。此次下山,正是为了追查冢土封印异动之事。”
“星罗派?”余步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隐世宗门罢了,”叶玲珑语气平淡,“记住,冢土深处的封印远比你想象的危险。石牙部落下方的冢土,不过是封印裂隙的冰山一角。若不想整个蛮荒沦为僵尸乐园,就劝你们大长老,莫要再打镇魔碑的主意。”
“镇魔碑?”余步一怔,“大长老怎么会……”
“哼,”叶玲珑冷哼一声,“蛮族九王各怀心思,以为激活镇魔碑就能掌控力量,却不知那石碑既是封印,也是钥匙。”她不再多言,身影一晃,便要消失在溶洞的阴影中。
“等等!”余步急忙喊道,“我母亲……她是不是和巫妖有关?”
叶玲珑的身影顿住,面具下的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你母亲?”她转过身,上下打量着余步,“姓余的蛮族……倒是有些渊源。不过具体之事,你还是自己去查吧。记住,保护好这枚流沙琮,它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
说完,她不再停留,身影化作一道白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溶洞深处,只留下余步握着玉琮,呆立在原地。
溶洞内再次恢复寂静,只有钟乳石滴水的声音和远处隐约的嘶吼。余步低头看着手中的流沙琮,玉色在绿光下流转,内部的细沙仿佛有了生命般缓缓流动。
叶玲珑……星罗派……冢土封印……
无数信息在他脑海中翻腾。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不仅揭示了葬骨渊下的惊天秘密,还赠予他如此珍贵的宝物,甚至隐约提及了母亲的线索。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星罗派又为何会关注冢土封印?
还有大长老,叶玲珑说他“莫要再打镇魔碑的主意”,难道部落的高层,真的在策划什么?
余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将流沙琮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下来。不管叶玲珑的目的如何,她的警告绝非虚言。冢土封印松动,巫妖魔气外泄,石牙部落乃至整个蛮荒,都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而他自己,作为能激活镇魔碑的“弃子”,显然己经被卷入了这场危机的中心。
他看了一眼中央石台上的黑色棺材,此刻棺盖的裂缝己经闭合,黑雾不再渗出,但那股阴冷的气息却丝毫未减。他知道,自己不能久留。
余步不再犹豫,开始寻找离开溶洞的路径。在洞壁另一侧,他发现了一条狭窄的向上通道,似乎是地下水冲刷形成的石缝。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木矛,朝着通道攀爬而去。
当他终于爬出通道,重新见到暮色中的葬骨渊时,天边的最后一丝霞光也己消失。夜风吹过,带着深渊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冷颤。
他回头望去,葬骨渊如同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吞噬着最后的光明。而在那黑暗深处,不仅有僵尸和巫妖魔气,还有上古的封印、隐世的宗门,以及他母亲那被掩盖的秘密。
余步握紧了怀中的流沙琮,玉琮的温润感透过兽皮传来。他知道,从遇见叶玲珑的这一刻起,他的命运己经彻底改变。那个被贬为奴隶的蛮族弃子,如今手中握着能感应沙蛮之力的宝物,心中藏着足以颠覆蛮荒的秘密。
“大长老,刑长老……”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你们的试探,我接下了。但这葬骨渊下的真相,我也一定会查清楚。”
他转过身,朝着石牙部落的方向走去。夜色中,他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而在他身后的葬骨渊深处,那具黑色棺材的缝隙中,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血色光芒悄然闪过,随即又被浓郁的黑雾吞噬。深渊的异变,才刚刚开始。叶玲珑的出现,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余步的心中,也在整个蛮荒的局势中,激起了层层涟漪。琮玉在手,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从此刻起,变得更加紧密,也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