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是追命,来是死神。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如此高超的偷袭剑术,如此熟悉的杀人节奏。徐洛本能的感应到,这名行家里手,绝不平凡。左足一蹬,青石裂溅,飞屑而出,直击来袭剑杀手。飞屑触之杀手,红芒闪现,自是无法伤及剑手。然如此千钧一发,剑招微微受到影响,利刃堪堪划过杨韵粉颈。
黑衣杀手一招失利,大为惊怒,犹如鬼魅电驰离去。但是另一团黑影拦住了去路——闻蝉。黑猫忽的张大嘴巴,却见越来越大,瞬间居然长到盆钵大小,一口吞向来者头颅。黑衣杀手惊惧,一个剑花,刺破大嘴,黑猫已然不见。
一掌袭来,威风凌凌。屈绯掌法了得,杀手不避不让,挥出凌厉的剑法。“铛铛”数下,屈绯掌法刚猛,然攻之未见成效,先行收回。她的两手短臂赫然是护腕弦器,厚实沉重,缺口驳杂,可见平时用之频繁。杀手剑退欲去,只见头顶黑影覆盖,一件丈尺的黑色斗篷,一压而下,笼其于内。
“哗”黑色斗篷瞬间破裂,杀手持剑窜出。三道黄色异光闪现,他慌忙避开,光入土石,赫然是三枚黄色飞镖,再看周遭形势:正前方悄无声息得站立着一位白衣老者,面露凶色,一手持短刃;左侧是南莒将军屈绯,严阵以待,杀气腾腾;右侧院口则是一人一兔,人畜无害。
刹那间他就做出选择,朝院口的徐洛处杀去。
红阶后期修为,兵道剑术、配以鬼道身法。徐洛暗道。
鬼道十分特殊,属于异界流派。人族所在的人界附近存有异界,鬼界便是其一。新纪初鬼道始祖创造鬼道,至今将近四百载,鲜有功法流传于世,却亦是三大异界流派修炼最多者。
若论修炼步法鬼魅、隐匿藏身等基础功法,其实也有相当体量的武者,但抛开此类,鬼道其他进攻型或防护型的功法,武者常常无法修炼。更别说那中阶甚至高阶功法,世间罕有,故而鬼道亦成最难修炼的流派之一。
他见杀手袭来,有些哭笑不得,烟烟倒是略微紧张。徐洛避开凌厉钻心的三剑,楸准时机,单掌准备卸其兵刃。杀手心中暗道不妙,知挑错了对手,猝手不及。好在弦元集中于手腕与利剑上,徐洛在不施展弦元的情况下,亦未能成功。杀手立即后撤三步,耳边兵刃声响起,本能避开了两柄飞刃。
黑衣杀手见徐洛未有下步动作,心下方才大定。
白衣老者与屈绯联手攻来,杀手临危不惧,单手结印,忽然黑气如墨般从他身上散出。一个巨大黑影腾空而起,周围阴风阵阵,天色骤变昏暗,仿佛夜幕忽然降临。老者与屈绯都停下攻势,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惊异。
黑影渐渐成型,身躯不再扩展,高三丈有余,犹如千年古树,双手伸展,犹如古树枝干。黑影显露脸面,赫然是鬼脸魔嘴,凶神恶煞,恐怖至极。恶魔黑影双手胸口合十,黑气飞窜而出,化作十股,遁地而行,像极黑蛇。
鬼……鬼道流派?老者大惊,蓄力一击,两柄短刃击破来犯的两条黑蛇,瞬间消散,毫无逼人势态;屈绯不作他想,便是三掌轰下,三条黑蛇瞬间消散,她亦感觉击如软泥。
——黑气居然毫无攻击性。
攻向杨韵的黑蛇多达三股,气势汹汹,一股被黑猫爪散。杨韵娇喝一声,徒手接之,弦元大显,气芒现橙黄,须臾之下,触之无穷。在场之人除了略显遗世独立的徐洛,皆未发觉当中的问题。杨韵后撤数步,口露鲜血,心下惊魂未定。
杀手早已不知去向,隐遁能力,高超无比。
杨韵捧心而颦,此时低头的伤神,矜颤的惶恐,眼含梨花泪,面有春带雨,楚楚动人,惹左右为之心疼。屈绯看得心都被融,但见徐洛却淡然地看着她的双手,毫无情绪波动。杨韵的双手紧紧相握,橙黄色气芒微微消散,黑猫闻蝉匐于她身边,舔舐她颤抖害怕的双手,杨韵眼中之惶恐忽然消失,这一刻黑猫闻蝉“喵——”地一声尖叫,眼中闪现惶恐,徐洛捕之变化,微微皱眉。
“多谢二位相救杨大家,老夫吕新之,万分感谢。”白衣老者上前拜谢,徐洛罢罢手,他仍盯着起身的杨韵(烟烟鄙夷地看看他,哼地一声),那双拳抱十正在施礼的白皙的手腕处,有一个奇怪的符号。
“民女多谢军爷、少侠相救。”杨韵娇美之声说道,但面对屈绯,又似别扭,故而一直看向瘦弱的徐洛。
“他叫瓜子洛,”婷婷刚从外面进来,听闻美人相问,便挠了挠耳垂,大咧咧地说道,“你是不是要报恩,以身相许呗。”
此言令周围气氛一冷,屈绯更是怒气丛生。相较杨韵低眉垂眼之色,徐洛向婷婷鄙夷一句,就懒得理会,把烟烟扔给了她身后的安小小。径直走出院子,刚走几步,忽然徐洛神色一凛,飘然离去。
婷婷与安小小跟了出去,却已不见人影。杨韵因有伤在身,再次感谢屈绯后,便与闻蝉进到后院的厢房内去了,吕老则跟屈绯闲聊。
++ 杨韵,字谐乐,出自秦国艺团“雍文”,未入《美人榜》 ++
午时三刻,林大公子真的有些饿了,拉着钱袋子邢值,去商贩处买点果腹食物。刚走出人群,苏尧又想上茅房,继续拉着邢值先前往熙彩宫外围的茅房。
熙彩宫演武场外围之墙,中间亦有小的侧门开启着,小荷塘,草悠悠,曲径至荒林,方便会盟来宾如厕。亭午息群物,独游爱方塘。墙阴寂寂,树林苍苍。绿与尚含粉,圆荷始散芳。因今日武者和来宾众多,故二人至此,发现有不少人在此如厕,亦有歇脚、轻聊之人。
苏尧还碰到了独眼剑客陈冲。后者身后跟着一群帮闲,众星捧月般,围着陈冲说个不停。苏尧进到里面,顿觉气味酸重,有些呕心之感。运转吐纳,仍觉恶心,于是快速解决,逃也似地跑出来,大口呼吸新鲜空气。邢值见状,嘀咕一句富家公子。
“臭臭臭,污秽令人呕。男子泥做肉,女儿水做香。”苏尧摇头晃脑,又整诗词。
“没押韵,不行啊林公子。”邢值脱口调笑道。
苏尧瞪了他一眼,开始琢磨,还未想好改句,却闻身边一人道:“女儿香如酒。”
两人看去,是个高高瘦瘦的白衣男子,但那面容白净无瑕,嘴唇稍显朱红,仔细一看,却是抹了面脂。他的长发披肩,但整齐一致,手指纤长的有些瘆人,肤色很白但皮质有点干瘪,身上散发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整体观之,又觉此人别扭。
他微微的笑容,双眼眯成缝,苏尧绝不认为是美丽动人的微笑,忽觉有些作呕。
白衣男子不睬邢值,直直看着苏尧,下一刻一条长鞭凭空出现,凶狠地砸向他。苏尧还未反应,邢值眼疾手快,飞身将其侧身扑倒,避开凶险一击。草地上的两人分开,趁势又滚两圈,白鞭随即在草地上留下三道深陷土石的鞭印。
也是苏尧命好,滚了两圈,起身已到了独眼剑客陈冲等人身边,他急中生智,求助众人。“何人在此行凶”,陈冲还未鹊起,身边的人已经狐假虎威起来。
“滚。”一声娇喝,白鞭挥来,红芒闪耀,陈冲见势不妙,已然晚矣,三名同伴被一击鞭,当场骨骼断裂,血崩如注,毙命而亡,周围几人见此凶行,再无叫嚣之声。苏尧、邢值见得此状,早已吓得腿软。
“贼子敢尔!”陈冲知是来者不善,但不忍同伴惨死毅然出剑。那妖艳男子嘿嘿一声,目空余子,手一扬又是一鞭。鞭如白蛇,恶毒地张开尖嘴,吐出信子,陈冲拔剑而出,欲一剑破之。出剑极快,撩开白鞭,白剑直捣黄龙。事与愿违,白鞭飞速急转,猛然击打陈冲后背。
陈冲单目决眥,倒地咳血,好在剑未脱手,他抬头看到白衣男子,气芒大红,显是高出自已一个小境界,此刻正露着邪恶扭曲的笑容。
陈冲并未露怯,毅然决绝,腾地而起。白衣男子又是一鞭飞来,陈冲甩出两张符箓,单手结印,两道低阶弦术相继释放而出。一式弦术乃气道低阶进攻型弦术,其命名气盖苍穹;还有一式弦术乃火道低阶进攻型弦术,是其生死兄弟所赐,名为火烧燎原。
只是两式弦术,名声巨大,却威能差点意思。白衣男子挥鞭破之,讥讽之色溢于言表。陈冲立即凝神施展弦术,只见弦元大展,剑气四溢,裂土成疆,破鞭之后,直取白衣男子首级,后者亦是略有紧色,一连打出数鞭破招。
兵道低阶进攻型弦术·大地归刃。陈冲施展出自已的兵道弦术,一下击出数十剑,呼吸之间,天旋地转。白衣男子感到一股吸力,顿觉身后剑锋凌厉,千钧一发之际一飞冲天,避过归刃。饶是如此,仍遍体受刃,白衣褴褛。白鞭亦无停歇,自空而下,截杀于陈冲。
陈冲弦术未能得逞,弦元大耗,再迎白鞭,已无余力。他怀中还有一张中阶辅助型弦术的符箓,但此刻却来不及取出释放。他堪堪撑过对方两鞭,力竭倒地。
白衣男子身中数剑,虽是皮外之伤,却亦染红白衣,点点红梅似的,他怒而踹倒半匐的陈冲,后者已气悬一线。
再见苏尧,瞪大了眼,有些犯懵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邢值离开远些,倒是阅历深些,扯着嗓子提醒苏尧逃跑。
太阳正当午,周遭之人早已避之远远,偶有围观者亦未敢靠近。有几个跑了出去禀报,但一时看来援救无望。
“是不是,韦丹丽那个贱人,出钱让你杀我?”苏尧强打镇静,口出恶语壮胆,然心中对那条白鞭已然胆怯……
“嘿嘿,看来你不用做糊涂鬼。”白衣男子笑着说道,并微微点头。
“她出多少报酬,我出双倍,不,四倍!”苏尧马上说道。白衣男子微微摇头,白鞭缓缓蠕动,拖拽时发出“锃锃”声响。鞭长达三丈,粗约一寸半,铁质白索银光耀眼,索身倾挂细针,见之如牛毛,白鞭尾端索呈利刃,杀人于无形。
“无论你给多少钱,这老龙阳都会杀了你。”徐洛的声音传来,苏尧闻音,如获大赦,心慢慢地放了下来,整个人随即在地。
“嘿,哪来的臭小子,简直找死!”白衣男子闻言怒道,不看来者,扬起白鞭,就是一击。徐洛身形一晃,巧然躲避,白衣男子手抖、抡、抽,数击之下丝毫未沾徐洛之身。这时,白衣男子才觉不妙。
他打量徐洛一番,开始配合步法进行追击抽打,红芒大作,白鞭所到之处,土石纷飞,草木皆毁。那索命的利刃,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紧咬徐洛不放。
徐洛身形快速,避之数鞭后,定睛抓住鞭尾。白衣男子无法拽动,但不气馁,嘿嘿一笑。他手一抡,白鞭竟如蛇蟒,层层盘绕,将徐洛缠住。
林、邢二人见状,紧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但下一刻,双方的神情马上调转回来。只见白鞭并未缠住徐洛身躯,而是被一道无形气墙所阻,那是弦元盾。而徐洛已然释放自身的弦元,紫电游走全身,耀眼至极。
“紫……紫阶武者?”白衣男子惊得手一抖,差点松了白鞭,因为徐洛身上的弦元盾,鞭上的细针无法入他分毫。
原来,他是紫阶武者!苏尧这一刻终于看清了徐洛的真实实力。此前在酿酒坊,徐洛提到可以抗衡乔无名时,苏尧和韦丹丽都觉他是和婷婷呛声。但现在苏尧终于理解,徐洛是真有本事!
徐洛看着白衣男子,仿其嘿嘿一笑:“老龙阳,接我一招。”
剑气大盛,喷薄而出,地动山摇,天地倾覆。白衣男子还未做出任何反应,便被这磅礴剑气击退,身子负伤,他索性借势滚落荷塘,忍痛疾去。
徐洛一手拉起苏尧,一边对邢值说:“赶紧带上婷婷,宫外见!”然后向白衣男子处追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