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宏想着围巾男子的事,他记忆过人,那日与徐洛匆匆一晤,但灰白相间的围巾,至今记忆犹新。他对徐洛又起幻想:若能得他相助,那么……
“少主!”下人声音再次传来,田宏才从臆想中回到了现实,下了马车,郑重吩咐手下一件事。转首再看眼前,便是齐王宫内的贵和殿,这是王后舒氏之殿。老齐王年轻时贤明和善,而立年方才娶妻舒氏,后者出自南莒地区书香世家,祖上曾三代任职王师,其父官至丞相。舒后贤惠有礼,二人恩爱异常,长子夭折后,舒后身体不适,时任储君的齐王曾因嫡出之说,三年不曾纳妾,传为一时佳话。
待齐王登位后,终纳三妃册封,其中一位嫔妃陈氏,诞下田宏后离世。舒氏宅心仁厚,将其收养,视如已出。子以母贵,田宏凭舒后得齐王厚爱。期间,舒后亦连诞四女,再未诞下一儿。
舒后贵为齐后,以身作则,善待群臣和百姓,名望颇高。
田宏进到宫殿后先进行沐浴更衣,酉时才与母后用晚膳。舒后慈眉善目,年近五旬但保养有方,如三十几许的。她不再年轻,没有了曾经的风华正茂与倾国倾城,多了母仪天下的雍容与气度。舒后体态稍显丰腴,动作优雅大气,尽显礼仪之态。两人细嚼慢咽并不言语,结束后下人更换坐席,宫内法阵开启,才有了对话。
“伤势好些了吗?(见田宏应承,舒后才提其他)你父王再过半月便是寿辰,你准备了信公大家的一鼎金文?”舒氏问道,见田宏点头说是后,“据闻,老五备了一份东海荣纸和笔墨,用玉石镶嵌。(舒后说到这双手轻按额头,有些心乏的样子)
“你二人皆是人中龙凤,但凡国有其一,必然为主无疑,造福百姓。奈何都生在了大齐,这是国家大幸,又是宗室不幸呐。”
“多谢母后将奚吴子介绍我所用,信公大家是看他面子,才为我筑鼎题字的。”田宏不愿多提田晅之事,转移话题道。奚吴子便是盲背翁,信公大家乃是周国信公姬槺,当世一代书法大家。
“奚吴子有大才,得此人帮助,居于庙堂可治国安邦,昔年他不畏权贵、锋芒过甚,致赵国晋阳君报复,残害其家破人亡,流逃至齐,幸得你外祖所救。嗟惜,双眼与背脊都受到了极大的创伤,无法再与常人相仿。”舒后边喝茶,边为田宏解惑。
田宏亦赞和其能力甚大,交友甚广,才智甚远。转而问起舒后到殿用膳,是否另有他意?
“你父王对本次寿辰极为重视,皆因十余年前由巫祖祀的大巫慧能所引示,故今日起开始受礼。单司行与舒家曾有交情,前日与本宫巧遇,短叙片刻,他今夜将于亥时、子时、丑时整点之际三进三出宫门迎天神。你先殿内看书、抄录祈福金文,至亥时本宫会着人来提醒你回府休息。届时你路过奉天殿附近,与单司行偶遇交谈一番。”舒氏说道,田宏领会。
随后两人又交换了细节上的意见后,便结束谈话。田宏留在贵和殿静心。
++ 齐国大司行,掌宗庙礼仪,现任大司行为单卓 ++
淄河街一不知名的小院内,四方周正,并不显眼,正是临淄右将吉弥的住所。此刻院内昏暗,屋内却是芙蓉帐暖度春宵,只见白日里冷酷高傲的临淄武者公会安全署女武者苏玫,如今半裸的躺在床上,与吉弥鸾颠凤倒。少了女将的英气,多了女人的妩媚,虽然肤色不白,然苏玫健康活力的精神,配女武者的英武气质,吉弥却也贪迷。
昔日苏玫初到临淄,仅是公会一名普通武者,黄阶初期的实力,虽通过安全署副署长王辉等考核后得以入职安全署,却只能担任无关紧要区域的安全官角色。一日她追查当地丝绸店铺的小厮,后者监守自盗带着金银逃路,她在城外劫到此人,却见团伙作案。双拳难敌四手,正当女武者要被受辱之际,遇到临淄右将吉弥。后者见她颇有姿色,此后又多次施助,约莫半年,苏玫献出自已,做了吉弥的暗中佳人。
“我听说计主客将府兵暗中撤回,不再调查柳暗花明院之事了。”苏玫喘着气,心满意足地靠在男人胸口说道。对于计图图朝令夕改的做法,吉弥也是不解。在他印象中,主客(兼任临淄大夫)计图图不会如此不识相,毕竟涉案之人都与五王子田晅有关。
“少主连连损兵折将,该如何是好?”苏玫叹气道,虽然她是武者公会之人,但她更是吉弥的女人,所以在他面前亦称呼田晅为少主。
“无须担心,少主心怀天下,生性豁达,不会将此事太过放于心上。你们安会长何时回城,我需要拜访一次。”吉弥摸着女人柔软的肌肤,温柔地问道。
“安会长明天午时应该会到,剑术大会两天后就要举办了,但他不一定会出席。”苏玫道,安会长便是临淄武者公会会长安青相。
“那闹腾的小公主也该归来了。”吉弥坏笑一声,手上忽然使劲。
“小公主闹腾劲……你可受不起,临淄城内凡能和小公主的门当户对的男子,可都说她是混世小魔王呢。”苏玫醋意十足地说道,还往他腰腹掐到。前者呲牙咧嘴,直道是逞口舌,继而翻身将女武者压在身下。
++ 齐国舒氏一门,历百年不衰,子嗣涉足多国 ++
千变·蜜寒兽,学名幻金真乌,这只乱世出现的幻兽象征着生命、童真和贪婪。这次复活重生,即生命的特性使然。没错,它乃是不死异兽。徐洛忙完后,终于坐下来喝酒吃点心了:他懂得此兽生命复苏之法,那得益于他的师父。
宝阁送来的白如意正是蜜寒兽其中一道分源,内含蜜寒兽的幻道弦元。本次激活蜜寒兽后,将此幻道弦元倾注其内,蜜寒兽将发生一次质变,本体亦将进入中阶幻兽,实力亦将升至第六等序列,对上人族的红阶中后期武者,可谓绰绰有余。
此外该兽能被列为幻兽之代表,自有其独特之处。徐洛知道最为神奇的,就是蜜寒兽能转换弦元的属性。
只见床上有一团寒气,朦胧之间慢慢散去,雪白的腿脚开始显现,最后一只白色小犬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苏尧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思议,这一切让他说不出话来,他不曾见过这种神奇的异兽。
小犬用爪抚了抚额头那搓红毛,眨眨眼,十分可爱。苏尧有意逗弄白色小犬,却被白色小犬一道气息笼罩,整个人被寒气侵蚀,浑身发抖嘴唇发白,徐洛见状哈哈大笑。
“就像弦元兵解,蜜寒兽此刻在发力状态,身上寒气是不受控制。这可是弦武者命名的宇外冰寒,非常人能碰。”徐洛慢慢讲解道。见苏尧听不懂,才知道黄阶中期的他根本不懂兵解之道。他只好再次解释——小东西还在恢复期,你别乱来。
邢值微微一笑,把地面又收拾了一遍,才仔细端详起这只蜜寒兽。徐洛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朝蜜寒兽看去。只见后者趾高气扬,丝毫不在意徐洛好奇的眼神,因为此刻晋升中阶后,它已免疫兵道弦元的攻击!
“小小蜜寒兽,毛白体如雪,待到被它虐,才知非麻雀。”苏尧缓过劲来,忽然蹦出这么一首打油诗。徐、邢二人相视一看,都是没想到这林大公子还有这么一项才能。
忽然小厮来报,邢值外出,一杯茶的时间,邢值进屋对徐洛说竖专想见他。
该来总得来。徐洛起身跟着邢值出去,苏尧看看还在懒床翻滚的小犬,眼里多了一丝后怕。转首看向内侧的婷婷,她还睡着,但仿佛知道小东西回来似的,嘴角露着微笑。
屋内只有徐洛、竖专两人,后者面露疲惫,原本壮士如牛的身子此刻忽觉虚弱无比。又像被浪潮席卷过一般,尤显狼狈,还时不时哆嗦。徐洛难得一本正经,盯着他看。
邢值在外守着,若不是徐洛的意思,他本想进屋充当和事佬,他隐约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妙。
“酿酒坊于新纪215年建成,至今一百八十余年,这里住着三万四千八百余人,每年的酿酒总额约占齐国三成,赋税更是千金之数。再者铁器,也是临淄境内四大冶炼地之一,尤其送往到王宫器物署内。丝绸、当铺、盐铺加之百户,酒楼、客栈、曲坊加之百座……”竖专缓缓说道,似乏力,又坚定。
“酿酒坊不需要安全官,甚至府兵都很少踏足,因为这里有自发组织守卫家园的民兵,他们都是生长于此的年轻人。他们明白,这是他们的家,他们在守护这片天地。但是仅靠这些是不够的,以前的葛曾兄弟五人,无不手段狠辣,把持坊内,不也寻找靠山翟邑伯陆都,只是陆都去年犯法,被流放了。葛曾失了靠山,您带领着我们一举接收了酿酒坊。您走了后,窦老黑怕坊内其他老大,像倪肖、兵撤等人再次叛变,连忙找到了大司田的路子,他一直力求能与大司田还有临淄大夫攀上关系,但今年临淄都尉新官上任,明令拒绝,果然麻烦来了。葛楠只是一条狗,甚至都尉王夫坚也并非真正的幕后推手。”竖专说道。
“那是谁?”徐洛问。
“据我所查,是七王子田宏。”竖专说到这里,忽然起身朝徐洛一跪,“派人绑架陆小妹是我的主意,当然我没想过伤她,还有后面被外人所虏也并非我本意。”
“你的本意是想借助我的力量,帮你保全酿酒坊,继续发财。”徐洛冷言说道。
只见单膝跪拜的竖专,缓缓抬起头,眼神坚定毫无躲闪。他坚毅的表情配上脸上的疤痕,并不见得可怕,相反让人觉得他拥有莫大的决心与勇气,这让徐洛心中微微一动。
“如能保全酿酒坊这三万百姓的生计,竖专唯徐少侠使唤!您掌权也好,再找一个窦老黑也罢,我都无悔!”
徐洛看着竖专,忽然感觉这幕情形,似曾相似。
//一年前,也有一个耿直、热爱这片酒坊的年轻人。他不畏强权,一心一意的工作和生活,热爱每一天的到来。他说:
“这酿酒坊,又脏又乱,气味还重。但是住上两天,你就会发现这里是临淄老百姓的理想家乡,大家白天辛勤工作,夜晚数着星星喝着酒,吹着牛唱着歌。生活的不易、委屈,在周围喧嚣打闹中,消散不见。大家都是粗人,不识大字,但我们可以感受到真诚的友情,还有关心。在醇厚的酒香里沉醉,那香甜的聚花酒、苦涩的麦子酒、酸酸的梅子酒,让生活在这里的百姓,觉得人生不只眼前的忙碌和辛苦,至少还有甘甜和迷醉。然后,渐渐的恢复信心和体力。”
“你习惯酒坊生活,我习惯流浪生活,从没想过离开过酿酒坊?你愿意体验流浪的生活吗?”徐洛仰望着星空问道,这是他第一次邀请对方。
“其实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为身边的人做些什么。我喜欢生活在这里,唯一需要改变的是,我不想再唱戏,我想努力修炼出弦元,然后守护酿酒坊,再变强,守护临淄,再变强,守护齐国……”阿正猛的灌了一口聚花酒,笑着说道。//
“徐少侠,我只是希望能守护酿酒坊和里面的百姓,让现状维持下去,让百姓继续安业。如果交由葛楠,那么假以时日,酿酒坊又将回到一年以前,这里的百姓遭到无情地剥削和压榨,最后他们只能四散逃离。”竖专毫无畏惧地看着徐洛,这就是他为何多次用极端方式逼迫徐洛出手的理由!
“或许你的希望,需要你付出点什么,作为多次使用极端方式的代价。”徐洛单手向着跪拜的竖专的肩膀一拍。
“哼——”没有裂肺痛吼,竖专坚忍住了这一击,仿佛他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