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楚姑娘这么说,我也不必再隐瞒了,退婚的原因是因为我有了心悦之人,之前我答应姑娘继续婚约是因为还没察觉自己的心意,如今我己想清楚明白,此生己许,再难许他人。”
“心悦之人……可是带来寺中那位?”女子忽地轻笑。
“是她。”
“世子想要娶她?”
“是。”
凌砚之见她柳眉蹙起,眼底终于不再是一贯冷冷清清的模样,女子一手捂在嘴前,另外一只手抬起示意他别再说了。
“世子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着实有些残忍,敢问世子,何为‘心悦’?我为世子所作的一切可否称得上心悦,世子有心悦之人,我亦有心悦之人,世子口口声声要我成全你们,那谁来成全我?据我所知她的身份不高吧,世子要退婚娶她,把我置于何地,可否想过世人会如何议论我?”
没想几次见面都看上去处变不惊的女子,竟然隐隐有了一丝动怒的意味,她话里的意思有些多,首先,她是想嫁给自己的,其次,她还知道兮兮的身份。
凌砚之眉头紧皱,他不知道两人加上今天才见过两面,何来心悦一说,他更不喜欢她后面那句‘身份不高’的语气,那语气中分明带着嘲讽,不管她是以何种身份,都不应该用那种口气贬低他身边的人。
确实,这件事放在别的世家,可能兮兮的身份进门做妾都己经算是抬举了,他却说要娶她做正妻,还是退了跟太傅嫡女的婚事改娶,世人并不知道其中缘故,只会取笑太傅之女连青楼女子都比不过,名声对女子而言何其重要不言而喻,不难想象这做法对她伤害极大,她生气也是应该的。
“退婚之事,我会对外说是我一人之过,之后凌某会带着她一起离开上都,不再回来。”他口气缓和中带着强硬。
他会带着兮兮离开,不需要繁文缛节,只要她愿意,以天地为媒,她就是他唯一的妻子,边关苦寒之地,天高皇帝远,只要他不回来,没有人会提及他的事,久而久之退婚的事也会淡出人们的视线。
假山内,萧钰正换腿重心的当口,后襟忽地传来股诡异的拽力。他反手薅住铁山手腕咬牙低喝:"扯本王作甚!还不快松手!"
"属下没......"铁山被凶的莫名其妙,刚想解释,人己左脚绊右脚撞到了一旁的假山上。
萧钰龇牙咧嘴地揉着后腰,定睛一看,原是袍子被假山中戳出的细枝钩住了,本来腿脚就酸痛,这下干脆跌坐在地,“你不是会读唇语么,快给本王说说他们讲了什么!”
铁山正抓耳挠腮地把眼睛眯成缝,他心想这黑灯瞎火的能看清楚什么,而且那姑娘背对着他们,他拿什么读唇语,但看着萧钰黑着脸,他又不敢不说。
“他们好像不太对劲。”
“怎么不对劲?”萧钰停住了敲腿的动作,疑惑问道。
铁山表情怪异红着脸,想起刚刚女子坐着,抬起手的高度,从他的角度看就像是搭在凌砚之腰带上,
“那姑娘好像在解世子腰带。”
“什么?!”萧钰猛地站了起来。
萧钰顺着铁山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女子己经起身,白色的斗篷彻彻底底遮住了两人的视线,只看到女子拉住了男子的手腕,这么看倒是有几分郎情妾意的感觉,想起铁山说的什么解腰带,萧钰也尴尬的干咳了两声。
"这家伙,表面跟个苦行僧似的,没想到......"
想起入寺庙时候凌砚之怀里还抱着个女子,那一看就是放在心尖上的人儿,这未来的正室和心头好撞在一处,还是在皇家祈福这么隆重的场合,放在哪户人家,不要闹得鸡飞狗跳的?没想到表弟看上去不近女色,原来是个中好手,一场硬仗竟然就被这么化成绕指柔。
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皇室子弟,若是后院众多,常以兼具震慑与掌控的“驯服术”维系后宅平衡,这种驯服本身就是将转化为统治手段。
他没想到凌砚之居然会在寺庙这么做,而且两人还未成婚,还是在这荒郊野外,这也太他娘的刺激了!
萧钰就纳闷什么人见到未婚妻调头就走,原来这是以退为进,表弟表面看上去一副正经做派,私下里把欲情故纵玩的如火纯青啊这是!
萧钰瞪大眼睛嘴巴微张,竟是没再吐出半个字。
铁山是不能体会其中意味的,他只觉得脑海中的壁垒轰然坍塌,他扒住石壁的手指不自主地蜷缩,掌心也渗出细汗,原来世子跟姑娘躲在这里是来做这种事的!而王爷居然早就知道,还躲在这里偷看!
他瞪大个眼珠子看看这头又看看那头,表情裂开,这可是寺庙啊,这一个两个的,难道不怕菩萨知道以后震怒么?!
"这手段,这心机,改日得让他教教本王怎么..."萧钰没想到凌砚之这么敢,话语里都带上了几分赏识。
眼下这情况这怕是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了,正好他腿酸的很,倒是能休息一下了,见铁山还伸着脑袋一副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的模样,折扇“啪”敲在他脑壳上。
“看什么看!还不转过头去!”
铁山捂着脑袋,愣乎乎转过了头,王爷下的命令他不敢不从,只是他心想,这活儿也太苦了,他看不仔细挨训,看仔细了又挨打。
石亭中的两人气氛有些微妙,凌砚之的话己经说完了,既然此事谈不拢,再留在此处也没有必要,他还没过转身,刚想走就被一股力量制止了,他低头看向拉着自己手腕的手,语气中透出几分金戈之意,“楚姑娘慎重。”
"世子当真要为了那青楼女子,弃楚家交情于不顾?"女子仰起的脖颈绷得笔首。
"当日婚配并非我愿,这是其一,其二,想必太傅也不会让女儿跟着凌某去苦寒之地受罪,世人知晓后也不会揪着此事不放,凌某更保证此生不会再踏足上都,你又何苦再作纠缠?"
"纠缠?"女子忽然低笑出声,"世子以为退了这桩婚约,就能带着心上人安然出上都?"
话音未落,他紧锁眉头甩开被女子紧抓的手腕,"凌某既敢开这个口,便备好了接楚家的雷霆手段,不劳小姐费心,就此别过。"他踏着满地竹叶大步流星,墨发掠过女子僵在半空的手指,话里再也不带半分恭敬,"至于我跟她能不能走,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灯盏在穿堂风里忽明忽暗,女子怔怔望着那道身影没入阴影,掌心残留的余温转瞬消散,她脸色苍白,指节扣在石桌边沿,桌面应声崩裂,她缓缓收掌,看着桌面残缺口子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