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夜梦见个青衣人站在血海里,他说...说等我找回心中所求,就能解开我的困惑。"可能也正是因为桃兮兮是他失忆以后感觉到最真实的人,所以此刻他也有了倾诉的欲望。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失落,桃兮兮只能埋头苦吃,眼泪掉进了碗里,“你定能找回失去的那些的。”
"慢些吃。"见她猛地低头扒饭,凌砚之将最后一块鸡翅夹进她碗里,"又没人同你抢。"
桃兮兮风卷残云扫尽最后一口月光米,喝了一口茶歪在软榻上揉肚子,凌砚之望着她发间沾着的米粒,檐下传来阿福的鼾声,秋鞠推搡着阿福让他回去屋子里睡,他也抿了一口茶,终于感受到岁月静好是什么意思,他想要是能和她一首这样生活下去就好了。
月轮当空,所有人都去睡着了,赤焰椒的余香还留在桃兮兮的喉间,她实在吃的太饱了,只能揉着圆滚滚的肚子踢开廊下青石,绣鞋碾碎满地月光,窸窣声惊起几只夜枭。
"呜......"
孩童的啜泣声在空荡的山中显得异常诡异,桃兮兮没想到能遇到邪崇,一步一步循声望去——凌砚之厢房前跪着个鸦青罗裙的小女孩,发间垂落的翎羽泛着妖异紫芒。女孩指尖凝着寒光,正往门缝里塞什么东西。
桃兮兮并指甩出法术,霜气如网罩下,小女孩猛然回身,泛红地瞳孔倒映着漫天星子,瞬间化作万千黑羽迸散,竟变成一只乌鸦!
桃兮兮旋身甩出银丝绦,发带缠住最后一根尾羽,同时霜网再次罩下,"还不给本姑娘现形!"
"哗啦——"
冰网即将收束的刹那突然炸开万千紫芒,桃兮兮只觉掌心银丝绦骤然绷紧,霜网竟被翎羽间迸射的幽火熔出焦黑孔洞。乌鸦仰颈发出刺耳啼鸣,裹着妖风冲天而起,尾羽拖曳的网子如彗星划过夜空,首坠向月光米稻田。
"糟了!"桃兮兮飞快奔了过去,却见那片璀璨星带正在火中崩塌,月光米穗吸饱的月华此刻化作流银西溅,乌鸦盘旋在田垄上方,翅尖扫过的稻杆瞬间碳化成灰,焦糊味混着灵植溃散的荧光冲天而起,那些未成熟的米粒在妖力冲击下接连爆开,一颗颗坠入泥潭。
"你们毁我栖身之地——"乌鸦口吐童声,她发狠撞向最后几株完好的月牙米,羽翼扫过处莹白稻穗瞬间炸成齑粉,"我便毁尽你们之物!"
桃兮兮看着婆婆爷爷辛苦耕种的田地在眼前被毁,桃兮兮指尖凝出冰刃劈开雾瘴,数道网向罪魁祸首飞去,一时间天罗地网,乌鸦终于挣扎着摔在地上,漆黑的双翅像两片被揉皱的墨色绸缎,尾羽却倔强地向上支棱着,如同折断的毛笔尖,冰网在它胸前勒出深陷的凹痕,泛着蓝紫光泽的胸羽随着剧烈喘息簌簌抖动,喙间不断溢出沙哑的啼鸣,爪子紧扣着网格,脖颈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扭曲,见挣扎无用尾羽终于颓然垂下。
夜色如墨,山风裹着竹叶簌簌作响,桃兮兮盘腿坐在青石板上,指尖捏着根狗尾巴草戳了戳面前被冰链捆成粽子的少女:"变回来就这点本事?"
"放开我!"女孩扭动着脖颈,鸦青色长发间倏地炸开几根墨色翎羽,月光扫过时竟泛出星子般的紫芒,她挣得冰链哗啦作响,手腕被勒出道道血痕,却仍梗着脖子冲桃兮兮龇牙,"你们人族都不是好东西,最会仗势欺人!"
桃兮兮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草尖扫过少女鼻尖,"再嚎大声点,把庄子里的人全吵醒,正好让所有人起来讨论讨论,是把你烤了吃还是蒸了吃。”
女孩瞳孔猛地收缩,尾羽"唰"地耷拉下来,她突然缩成团往石缝里钻,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哭腔,".....反正落到你手里了,要杀要剐随你。"
桃兮兮揪住她后领拎小鸡似的提溜起来,"哟,方才不是挺凶?说说吧,半夜往人屋里塞符咒的乌鸦精,叫什么名字?"
"菁菁!"女孩突然仰头撞向她下巴,撞得桃兮兮鼻尖首发酸,"三百年道行的神鸟后裔!"
桃兮兮捂着酸痛的鼻子后退半步,正瞥见少女腰间滑落的半截竹简——密密麻麻的符文间歪歪扭扭画着只鸡一样的东西,那鸡翅膀上还打了个叉,桃兮兮本来想嘲笑一下她画的什么狗爬东西,但想到自己在宗门学画的符咒也差不多,她只能含蓄地憋出了一句,"你们乌鸦的符咒还挺别致的....."
"不许笑!”菁菁突然暴起,冰链被她挣得寸寸崩裂,“你们这群魔鬼!你们杀了阿羽!"
“不是,你等一下,我们捋一捋,阿羽是?.....”山风卷着枯叶掠过两人身侧,一个气势汹汹,一个摸不着头脑,一瞬间桃兮兮也被她认真的样子镇住了,听她的口气是认定了他们杀了人。
"你们吃掉的玄黄鸡就是阿羽!"菁菁的哭嚎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
桃兮兮嘴角抽搐着替她捡起竹简,"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只,但那三只鸡连灵智都没开......"
"你懂什么!"她尾音陡然变调,墨色羽睫簌簌抖落晶莹,"阿羽是我在这里的朋友,你们这些残忍的家伙啊,它还那么小......"
桃兮兮听着她的哭诉才知道,菁菁本是这山里长大的乌鸦,修行了三百年化了人形,但法力受限只能在山里时候才能化为人形,他们乌鸦本是神鸟,天生可以预知灾难,每次灾害来之前她都会飞到山下去警示人们,由于肉体凡胎的眼睛看不出他们羽毛的真实颜色,而且乌鸦的出现总伴随灾难,所以她被人们冠以罪恶之名,人们经常拿东西打砸伤害她,尽管如此,天性使然,她还是一次次飞下山去。
"那些人自己活得就如同狗屎一般,遇灾遇难还倒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菁菁唾沫星子差点淹死桃兮兮,她怒斥他们如今还上山弄了个庄子,侵占了她生活的地方,凌砚之甚至把她最好的朋友杀了,还炖成了汤,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吗?
桃兮兮想起那顿晚餐忍不住喉头滑动,婆婆的手艺比宗门那些师弟们好太多了,那紧致的鸡肉配上野山菌子,每一口都是极品,想着想着口水又分泌出来了,但是看到愤怒不己的女孩又收了收表情,桃兮兮想不出怎么安慰她痛失“好友”,只能从客观角度劝说,"那鸡应连'喔喔'都不会......"
“你流口水了。”菁菁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皮笑肉不笑的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