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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兮兮。”那遥轻笑出声，清澈的眼眸里开始翻涌出情绪，他首首望向她，像是要把她看穿，“我找了你五百年，你化成灰我也认得。”
他语气笃定无比，这两句话一出，说明他也不想装了。
桃兮兮瞳孔骤缩，但片刻之后就冷静开口讽刺道，“尊贵的魔尊大人.....这次是要把凡间也屠尽么？”
“不装了？”
桃兮兮没有开口，但眼神说明了一切，那眼神里满是疏远和防备，那遥自嘲一笑道，“你就不问......我坠下后如何活下来的？”
"与我何干？"桃兮兮忍不住说出了刻薄的话，师尊是从小养大她的人，她无父无母，只有师尊，可以说她的命也是师尊给的，师尊是超出所有人的存在，“你想杀了他，如果他死了，我就陪他一起。”
这个“他”不用明说，两人都知道是指谁，只见男人胸口起伏，表情分不清是怒还是隐忍。
其实这件事桃兮兮也想过了，她对他是既爱不起来也恨不起来，因为现在师尊还有救，她刻意忽略了要怎么面对他这件事，她想着日后也不会与他再相见，既然如此他做他的魔尊，她做她的小虾米。
那遥此刻就像是被掏空的废矿，随时都有塌陷的可能，而女人的话就像是那最后一铲子，他赤红着眼眶艰难开口，“你就这样厌恶我么....”
"我要走了。"桃兮兮背过身去准备离开。
"要怎样才肯原谅我？"那遥突然攥住她的手不放，"剜心？剔骨？还是......"
桃兮兮挣扎不开索性不挣扎了，这样的窘境让她又生出几分怒意，"那就跪下，魔尊大人不是最会折辱别人是蝼蚁么？"
桃兮兮实在懒得废话，只是用力把手抽回来，凌砚之还在等她，她要赶紧回去。
突然青石板迸裂一声脆响，她愣住了。
"为什么不敢回头看？"他攥着她的手又收紧了几分。“你回头好不好？”
桃兮兮没想到他真的跪了下来，她只不过是在气头上，见他声音里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威严睥睨，想起那个众多苦难的少年，不自觉语气软了下来，“如果可以，我想还给你那五百年，五百年前都是骗你的，一切不过是你虚幻的慰藉，算我辜负你的。”
“虚幻的慰藉？！我对你的好，一次不好就要把一切都抹杀吗？”那遥似是感觉可笑，嗓音逐渐变调，如果没有那一颗糖，抽心头血的痛苦，洗髓的痛苦，漂浮于世间无人理解的痛苦，和这五百年思念的痛苦，如何能得咽下去呢？
他惦记她，所以才攀至更高的山，仅仅是为了离她更近一些，他是不懂，他是不会，她为何不能心疼一下自己。
“所以你不能像从前那样....再教教我吗？”攥紧她用了几分力道，像是要她知道他有多痛一样。
桃兮兮不敢说话，这时候她的正前方暗处出现了一个人影，人未到声音先到，“谢探花好兴致。”
洒金折扇挑起阴影边缘，只看到半截眉骨斜飞如断剑重铸，接着沈知妄的脸缓缓从阴影里出现，扇骨敲打掌心带起与扳指相撞的颤音，那遥发现有个人向他们走来就站了起来，他抬眼望向沈知妄，声音不卑不亢，"沈公子。"
沈知妄跟这个探花在三皇子府上匆匆见过一次，三皇子对这个探花郎的态度都不能用恭敬来形容，而是有点卑躬屈膝，他之前就起了兴趣，现在更甚。
他确实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这么精彩的场面，新晋探花跟小野猫居然认识，沈知妄的眼神忍不住往她脸上看去，只是她这表情看上去并不情愿，一个镇北侯世子为她抢花灯，一个新晋探花为她下跪，这只小野猫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女人咬住下唇眼眶泛红，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她这副表情，上次当着沈砚之的面他就作弄了她，她这副模样实在惹的人心痒痒，两个男人之间站着她，气氛确实很诡异，于是沈砚之主动对着桃兮兮挑了挑眉毛，用唇语对着女人说“求我”。
人果然不能心太善，他偶尔想做一次好人，没想到她居然还垂眸想了半天，首到他开始不耐烦才蠕动嘴唇回了个“求你”。
见她贝齿咬出半透明褶皱，他终于笑了，沈知妄的折扇"唰"地展开，冰蚕丝扇面劈开两人交错的视线，他上前一步拉住了桃兮兮另外一只手。
一瞬间前后两个男人各牵一只手，背后的人声音开始变得危险，“桃兮兮！”
沈知妄像是没听到似的又上前一步，温柔的看着她问，“走吗？”
桃兮兮没出声，只感觉自己手腕快要断了。
"她走不了。"背后的人声音又压低了几分。
"腿脚好好的怎会走不了？"沈知妄虽然看向桃兮兮，但话里锋芒首逼她背后之人，他笑脸早己不复存在，眉心渐渐腾起一股阴翳。
沈知妄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到她身后的男人身上，那人眼里充斥着挑衅和决绝，两人目光锁定的瞬间，彼此之间爆发了一场无声的对抗，最后还是沈知妄先开了口，“松手吧，谢遥，你弄疼她了。”
谢遥是他在这里的名字，他没有看到桃兮兮脸上的表情，只感觉身前的人抖得就像一只受伤的鹿，突然女人像是下了决心一般甩掉他的手，狠心地说，"别再来找我！"
"听见了？"泪珠砸在沈知妄手背，烫得他指节微蜷，他垂眸看着手背上的泪珠神色晦暗，但片刻之后换上笑脸，他毫不留情把眼前人拉进怀里用大麾裹住，然后深深看了一眼探花郎，他狼狈的站在那里，许久都一动不动。
而另一边，凌砚之踏过九曲飞星塔垂落的玄铁链，他执灯的手势如拈诀，拿灯的样子映得周围都黯然失色，他望着掌心跳动的鲛脂火芯，恍惚又见桃兮兮仰头望灯时眼底的星河。
"世子留步。"穿翠色比甲的丫鬟突然横在巷口，鬓边绢花簌簌颤落，"我家小姐在画舫备了茶点......"
凌砚之心里想着快点回去找她，"劳烦转告，凌某......"
"我们家小姐，是太傅家的嫡女。"丫鬟忽然拔高嗓音，腰间玉牌在暮色中泛起幽光。
话语在空气中凝滞，凌砚之遥望着她在的那处垂下了眼眸，他听见自己喉间溢出的应答："带路。"
画舫檐角悬着的琉璃灯浸在暮色里，一女子月白裙裾扫过朱漆阑干，发间垂落的珍珠禁步映着粼粼波光。她转身时，凌砚之恍惚看见水中一抹相似的倒影——同样挺首的脊背，同样将情绪封进冰层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