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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贵妃宫里的花瓶西分五裂。
三公主哭哭啼啼、不情不愿的声音自然不会传到姜杳的耳朵里。
月光细碎地洒在郡主府西厢房窗外的荔枝树上，青蛙的叫声与蝉鸣交织，似乎整座府邸都陷入了深眠。
然而就在这时，拱门处突然映上了一抹猫猫祟祟的影子。
“啪”
清脆的声响传来，厢房里陆景吾眼睫微动。
一双深邃的凤眸几乎在同一时刻透过薄薄的窗纸看向屋外。
气氛骤然沉寂。
陆景吾起身向动静的源头走去。
他己经换上了昭阳郡主府的侍者服饰，虽然是款式极其简单的黑色劲装，却比内务府发放的广袖袍质感更加柔软合身。
浅灰色的长裤扎在锦靴之中，无声无息间便推开了厢房的木门。
微凉的晚风扑面，周围并无丝毫修习真炁之人的踪迹，唯有......
看着身前那块石板上、似乎是被谁故意丢在这儿的白玉瓷瓶，陆景吾眉峰一挑。
他谨慎地拔开木塞，轻轻嗅闻了一瞬。
血竭，红花，龙骨，白芨......竟是一瓶品质绝佳的金疮药？
陆景吾神情罕见的茫然，回想起刚刚那抹熟悉的影子，他眸底划过一抹不加掩饰的疑惑与惊讶。
这算什么？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么？
和那些费尽心思想置他于死地的人相比，陆景吾突然觉得昭阳郡主身上蒙着让人更看不破的重重迷雾。
但别的不提......小姑娘劲儿倒是挺大，一手长鞭舞得凌厉生风。
不愧是姜观的女儿。
陆景吾敛去眸底沉思，轻轻将门合上后，转身把小瓷瓶放在了床边的木架上。
而他背上那道中午还冒着血珠的鞭伤，此刻己愈合接近九成。
薄雾般的真炁在男人周身缓缓旋转，形成虚无而稳定的旋涡。
——————
有康德帝的口谕在，洛瑶姝就算再不愿意，也在第二日傍晚时分来到了金麟城北的昭阳郡主府。
下人通报“三公主驾到”时，姜杳正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任由贴身丫鬟柳絮往自己的指甲上涂涂抹抹。
洛瑶姝风一样带着几个宫人走到近前，见姜杳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心底顿时堵得难受。
“姝儿，既然皇上看在老将军的份上厚待昭阳，那你就别耍小性子惹你父皇生气了......昭阳无父无母，只有个和她一样不成器的哥哥，往后必定不会越过你去......”
李贵妃的话回荡在耳畔，洛瑶姝咬紧下唇。
是了，说到底不过是个仗着天家宠爱狐假虎威的孤女，姜杳还能再得意几年？
待她及笄之后，还不是得被指婚许做他、相夫教子，大抵是没什么造化的。
一边这样想着，洛瑶姝一边安慰好了自己。
看了眼榻上眯着眼睛快要睡着了的姜杳，洛瑶姝长舒一口气，开口道：“昭阳妹妹，我来向你赔不是了。”
“哦？”
姜杳睁开眼懒懒的应了一句，语气里满是兴味：“不知三公主何来不是一说？”
洛瑶姝攥紧掌心，指尖用力的泛白，“昨日是我冲动了，也不该置喙昭阳妹妹身边的人。”
虽然她身后跟着的都是自己的心腹宫人，但语毕之后，洛瑶姝还是觉得整个堂屋的奴才都在隐隐盯着她看。
实在是……屈辱至极。
歪在榻上的女孩喉咙里溢出一声好听的轻笑。
那双漂亮的眸子看了洛瑶姝几眼，姜杳才开口道：“既然公主诚心认错，那我自然不会得理不饶人，公主请坐。”
说罢，柳絮身后的侍女搬来了一个精致的绣凳，轻轻放在洛瑶姝身前。
眼看着洛瑶姝的脸色愈发难看，好似吃了三斤中药，坏心思的猫猫心情就愈发不错。
“这是用什么原料做的蔻丹，颜色好特别。”洛瑶姝强打精神，寻找话题。
姜杳并未回答，反倒是柳絮福了福身，解释道：“回公主，这蔻丹由清晨的玫瑰花露和南海鲛珠研磨制成。”
“南海鲛珠？”洛瑶姝瞬间瞪大了眼睛，“内务府今年一共才得了五盒，你竟然也分得了一盒？”
闻言，姜杳忍不住用一种“这难道是什么稀奇事”的眼神看向她。
洛瑶姝顿感失态。
她尬笑两声，“父皇对你还真是大方……对了，墨奴呢？怎么不见他在妹妹身边服侍？”
姜杳身形一顿。
她倒忘了这茬，只想着陆景吾身上有伤，先让他休养几天再带在身边呢。
在行得正、坐得端的猫猫大王谆谆教导下，就算陆景吾己经无法向着根正苗红小白杨的路子发展，至少日后不会长成手段狠辣、动不动灭人满门的暴君。
——以上来自于姜杳本人美滋滋的幻想。
“墨奴……在刷马厩。”姜杳睁眼说瞎话本领启动，“柳絮，既然公主想见他，就派人把他叫来。”
“是。”柳絮福了福身，停下手上的活，转身走出屋子。
一旁的洛瑶姝恨的牙痒痒。
什么叫她想见他？！
这可恶的昭阳定是在向她炫耀，自己有一个敌国皇子出身的小厮！
——————
很快，陆景吾就被带到了姜杳所在的琉璃榭。
身穿劲装的少年目不斜视地行了礼。
还没等他想好该以何种自称向她们开口问好，姜杳便轻启红唇唤道：“墨奴，你来的正好，柳絮累了，接下来就由你服侍本殿下涂蔻丹吧。”
陆景吾心跳莫名一滞。
许是她声音太过娇软，所以显得那声“墨奴”也格外动听。
不对。
陆景吾掩下心底那抹突如其来的悸动，眼底神色变得冰凉深邃。
难不成昭阳给自己下了什么控制心智的毒……否则他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
“是。”
陆景吾喉结滚动，垂着眼睫走上前来，半跪在了原本属于柳絮的位置上。
他伸出手，轻轻捧起姜杳指尖。
可女孩柔若无骨的手，让少年的动作不自觉的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玫瑰红色的蔻丹颜色鲜艳而不妖，显得女孩玉手纤纤，骨节格外精致。
姜杳不愿看满脸嫉恨的洛瑶姝，便转头盯着陆景吾。
微微上挑的眼尾蒙着些许嫣红色，睫毛浓密如小扇子。
真是漂亮得如天上月、画中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