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盆里的蓖麻油爆开第八个血泡时,珞桑捏碎了镊子尖上的腐肉。泛着青光的碎肉在琉璃盏里扭成半截蜈蚣,尾钩上还挂着巫蛊教特有的倒刺。
"这毒顺着金册赐婚的流程走。"她甩着被腐蚀出焦痕的机械指,齿轮缝里卡着半片翡翠扳指碎屑,"礼部前日刚用金印封了和亲车队,昨夜十二国质子就同时毒发…"
傅沛霖突然拽过她的手腕按进铜盆,蓖麻油里的血水骤然沸腾。机械手指间缠绕的蓖麻毒素凝成细线,顺着油面爬成张塞北地图,蜿蜒的毒线最终在狼山火器营的位置咬住自己的尾巴。
"三年前我军火烧巫蛊教总坛,"他屈指弹飞油面上挣扎的毒虫,"逃出去的长老左衽上,就绣着这种双尾蜈蚣。"
窗外传来踏瓦声,十八名黑羽卫押着个戴青铜面罩的汉子撞进来。那人右耳缺了半块,豁口处缀着颗刻火龙纹的翡翠珠,随挣扎动作滚落在珞桑靴边。
"禀指挥使,鸿胪寺冰窖的质子尸体…"黑羽卫统领话音发颤,卸下背着的青布包袱抖开,掉出半截孩童臂骨——腐肉间缠绕的蓖麻藤竟开出血色并蒂莲!
珞桑的机械眼突然收缩成竖瞳,钢爪插进俘虏眼眶:"当年我给巫蛊教圣女接筋脉时,她脊骨上种的也是这种花。"她拽出条神经束摔在蓖麻油里,"说!你们往傅家祖陵送了多少棺椁!"
俘虏喉咙里发出毒蛇吐信般的笑声,天灵盖突然裂开,涌出的不是脑浆而是裹着翡翠碎片的蓖麻油。油液触地即燃,绿幽幽的火光里浮出张烫金婚书——和亲对象赫然是半年前坠崖身亡的安宁郡主!
"阮贵妃的狸猫换太子…"傅沛霖斩断火焰中伸出的鬼手,刀锋上挑着的半张人皮落款处,印着鸿胪寺卿的私章,"用死人和活人配阴婚,这局从改稻为桑的政令就开始了。"
突然后院马厩传来嘶鸣,运送质子棺椁的马车无端起火。拉车的西域良驹腹部炸开,十二根刻满咒文的钢钉西散射出,钉尖残留的蓖麻毒液在地砖上蚀出星象图。
珞桑甩出钢索缠住房梁荡过去,人造瞳孔里映出星象图缺口:"坎位缺角对应北疆狼骑,离宫多出的星子…是十年前被屠城的白河镇位置!"她转头怒吼,"姓傅的!你家的翡翠扳指到底有多少赝品流出去!"
回答她的是傅沛霖的刀尖。绣春刀劈开燃烧的马鞍,藏在皮子夹层里的骨灰倾泻而出。灰烬里滚出串狼牙项链,每颗牙尖都顶着粒浸泡蓖麻油的翡翠渣。
"这不是赝品。"他用刀尖剜出狼牙里的翡翠渣,碎玉遇血重新拼成完整扳指,"当年先帝赐死九皇子,陪葬的扳指是用巫蛊教圣女的头骨粉…"
轰然巨响打断他的话。院墙坍塌处冲出三十六个戴孝的遗孤,麻衣下露出缀满翡翠珠的锁子甲,手中弯刀刻着纳西族太阳纹。为首的少年撕开胸前麻布,心口赫然埋着枚刻"天策元年"的翡翠扳指!
"傅指挥使弑君杀亲的时候,可想过傅家血脉会成祭品?"少年刀尖指向皇宫,"您亲手送进太庙的九皇子金身,左手尾指镶的翡翠扳指里…"
珞桑的机械臂突然迸出钢针暴雨。少年们麻衣下的锁子甲遇针即溶,露出后背烙印的北疆狼头——每个狼瞳都由翡翠碎片镶嵌而成,随着呼吸频率忽明忽暗。
"噬心蛊。"傅沛霖斩落扑来的狼头虚影,绣春刀擦着珞桑耳畔刺入地面,"你机械心窍里的蓖麻毒开始发作了吧?呼吸再乱半分,齿轮就要咬碎…"
话音未落,少年们突然手挽手跪成圆圈。胸口翡翠扳指射出血光,在地面交织成纳西族祭坛图。当第十七道血光刺入地缝时,众人脚下青砖突然塌陷——露出藏在二十丈下的血池,三百具棺椁正在墨绿色蓖麻油里沉浮!
"这才是真正的鸿胪寺冰窖。"珞桑钢索缠住傅沛霖的腰,"质子尸体左手尾指都换成机关,原来是为了…"她突然闷哼,机械心口迸出带蓖麻味的黑烟。
傅沛霖揽住她下坠的身子,徒手扯开她心口装甲。齿轮间卡着块带牙印的翡翠,正将"天策元年"西字反向刻进传动轴:"三年前你换心时,往腔体里藏了什么东西?"
血池突然沸腾,棺椁盖板被顶开。爬出来的尸首都戴着青铜面具,露出的左手尾指镶着翡翠扳指,指尖渗出掺金粉的蓖麻油。为首的高大尸身揭下面具,凹陷的眼眶里滚出刻着火龙纹的翡翠珠!
"阮贵妃的梳头太监!"珞桑咳着血沫笑出声,"难怪能从冷宫运走三百具童尸…"
尸群突然集体抬手,尾指射出翡翠扳指碎片。傅沛霖旋身将珞桑压进棺材,弹飞的碎玉在血池表面铺成星路图。当第十片碎玉嵌入池壁凹槽时,穹顶裂开个口子,月光照得尸群眼眶里的翡翠珠燃起绿焰。
"乾坤倒转的申时三刻。"傅沛霖扯断珞桑脊椎处的傀儡丝,"现在装死来得及,等我清理完…"
"你清不干净!"珞桑突然暴起,机械臂插进他肋下抽出血淋淋的玉牌,"先帝赐的免死金牌浸过蓖麻油,早和你的骨髓融了!"她将玉牌按进血池,金牌表面浮出纳西族文字,"这才是真正的天策元年——你们傅家篡改的史书!"
金牌融化的瞬间,血池表面浮出三百个纳西族太阳历图腾。尸群突然整齐划一地割开喉咙,喷出的血线在空中织成十二层星斗网,将两人困在正中央。
傅沛霖忽然笑出声,绣春刀割开自己掌心。血珠落地凝成小蛇,沿着星斗网脉络啃噬:"二十年前国师用蓖麻油浇灌皇陵柏树时,本官在树根埋了三具巫蛊教长老的尸身。"
当最后一丝血线被咬断时,塌陷的地宫突然升起七十二盏鬼火。火光映出墙上壁画——二十年前九龙夺嫡的真相里,被做烛的公主们正用睫毛蘸血,在翡翠扳指内侧刻"天策元年"!
"现在信了?"傅沛霖拽过珞桑的手按在壁画上,"你脊椎上刻的《天策实录》缺失页,要用蓖麻毒血才能显影…"
屋顶突然炸裂,骨狼战车破洞而入。鸿胪寺卿被铁链锁在车辕,颈间翡翠扳指正将血池里的蓖麻油泵入车轴。当车轮碾碎最后一具棺椁时,地面突然显现纳西族太阳历图腾,血水沿着刻痕灌注成发光脉络!
"血契己成。"车辕上的鸿胪寺卿突然睁眼,瞳孔变成两个纳西族咒文,"请指挥使献上皇族心头血,开启…"
傅沛霖的刀比他的话更快。绣春刀穿透车舆木板,挑出个戴狼头冠的侏儒——那人手里捧的正是缺失的传国玉玺,底部"天策元年"的印文里,嵌着三百颗浸泡蓖麻毒的翡翠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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