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夷倚在将军府后院的软榻上,望着天边渐沉的夕阳出神。
秋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走进来,她闻着那苦涩的味道,不由得皱起眉头。
“小姐,该喝药了。”秋菊将药碗放在苏瑾手边的小几上,又取出一包蜜饯,“这是厨房新制的蜜枣,小姐喝完药含一颗,就不苦了。”
孟扶夷端起药碗,热气氤氲中,秋菊欲言又止的神情格外明显。
她向来是个藏不住心事的性子,孟扶夷放下药碗,淡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秋菊咬了咬唇,凑近孟扶夷耳边低声道:“奴婢方才去厨房取药,听见几个婆子在议论,说端王殿下…”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说端王殿下不日就要启程前往修仙界的第一宗门了。”
孟扶夷若无其事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小姐不觉得意外吗?”秋菊有些诧异地看着孟扶夷平静的神色。
孟扶夷抿了一口药汤,淡淡道:“战峰本就是修仙之人,去修仙界也是情理之中。”
她与端王战峰虽原有婚约,她如今失了记忆,在她看来战峰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秋菊还想说什么,但见孟扶夷神色淡然,便也住了口,不再提起此事。
孟扶夷喝完药,含了一颗蜜枣,继续望着天边的夕阳出神。
战峰要去修仙界,与她何干?
她如今只想早日养好伤,离开将军府,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手腕上的伤口又传来一阵刺痛,她低头看着那处己经结痂的伤痕,细密的针脚像一条蜈蚣蜿蜒在白皙的皮肤上。
这几日伤口渐渐愈合,可那日的惊险却始终挥之不去。
孟扶夷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伤口,从伤口看那人的剑法很特别,剑势凌厉却带着几分飘逸,不像是寻常刺客的路数。
伤口不深,但却难以治愈。
“小姐,该换药了。”秋菊端着药盘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孟扶夷伸出手,任由秋菊解开绷带,伤口己经不再像那日一样疯狂往外渗血。
“小姐这伤,怕是会留疤。”秋菊一边上药一边叹气,“好在没伤到筋脉,不然这手可就废了。”
孟扶夷没有说话。
她想起镜中那人的眼神,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这几日府里可有什么动静?”孟扶夷突然问道。
秋菊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包扎:“没什么特别的,就是…”
她犹豫了一下,“就是前院新来了几个护院,说是夫人特意安排的。”
“夫人特意安排的?”孟扶夷重复着秋菊的话,眉头微微蹙起。
秋菊点点头,继续为她包扎伤口:“是啊,夫人说是近来京城不太平,要多加防范。”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孟扶夷,“小姐别多想,夫人这也是为了府上的安全着想。”
孟扶夷没有说话,目光落在窗外。
暮色中的将军府显得格外寂静,可她心里却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
自从她醒来后,那位名义上的母亲,也没有来看过她。
她记得刚醒来时,秋菊告诉她,她是将军府的嫡女,因意外受伤落水失忆。
可奇怪的是,这位母亲对她的态度,却比陌生人还要冷淡。
“小姐…”秋菊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说吧。”孟扶夷收回目光。
“其实…”秋菊咬了咬唇,“其实夫人这几日一首在佛堂诵经,连用膳都在那里,定是夫人是在为小姐祈福。”
“祈福?”孟扶夷冷笑一声,她抬起包扎好的手腕,“若是真心为我祈福,为何连看都不来看我一眼?”
秋菊低下头,不敢接话。
孟扶夷想起那日在回廊上偶遇母亲的情景。
她穿着素色衣裙,手持念珠,远远看见自己,却转身就走,那背影决绝得仿佛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小姐…不要难过。”秋菊小声安慰。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孟扶夷淡淡道,“如今我也不记得往事,便也不会在意她。”
话虽如此,可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挥之不去。
她总觉得,母亲对她的态度,不像是单纯的冷漠,倒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
“对了,”孟扶夷突然想起什么,“我落水那日,母亲在做什么?”
秋菊的手一抖,手中准备收起的药瓶差点掉在地上:“姑娘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好奇罢了。”孟扶夷支着下巴,盯着秋菊的眼睛,“所以那日,母亲在府上吗?”
秋菊避开她的目光:“在的…夫人那日一首在佛堂诵经。”
“是吗?”孟扶夷若有所思,“那她可知道我受伤落水的事?”
“知道…”秋菊的声音越来越小,“是夫人派人把小姐救上来的。”
孟扶夷眯起眼睛,这就更奇怪了。
既然知道她落水,为何在她醒来后却避而不见?
而且,她总觉得秋菊的话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小姐,该用晚膳了。”秋菊收拾好药箱,像是急于结束这个话题。
孟扶夷应了一声,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秋菊收拾药箱的手。
那双手在微微发抖,虽然动作很快,却掩饰不住慌乱。
她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秋菊总是这样,每当她问起过去的事,就会变得格外紧张。
“小姐,奴婢去传膳。”秋菊匆匆行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孟扶夷突然开口。
秋菊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慢慢转过身来:“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我落水那日,是你第一个发现我的?”
秋菊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是…是的。”
“那当时,你在哪里发现我的?”
“在、在后院的荷花池边。”秋菊的声音有些发抖,“小姐当时己经昏迷了,奴婢赶紧喊人来…”
孟扶夷点点头,没有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