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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南军报上的墨迹被李怡攥得晕染开来。
他站在龙首原眺望台，看着黎明前的长安城在脚下铺展。
三百轻骑己在明德门外集结，马蹄包裹着棉布，銮铃全部摘下
——这是一次秘密出征。
"陛下，杜相求见。"
沈清梧捧着金丝软甲走来，眼底泛着青黑。
昨夜太医院的异变后，她亲自监督焚烧了所有沾染蓝血的器物，连衣袍都换了三套。
李怡系紧软甲束带，指尖在胸前的七星暗纹上停留片刻。
这件由格物院特制的铠甲内层织入了终南山带回的晶体粉末，在阳光下会泛出淡淡金芒。
杜悰踩着露水走来时，这位新任宰辅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悦。
作为牛党领袖突然被委以重任，他比谁都清楚其中凶险。
"陛下，老臣连夜核查了兵部档案。"
他递上卷宗时，袖口露出包扎过的伤口，"去岁安南都护府曾上报骠国边境出现蓝雾，但当时马元贽批了'妖言惑众'西字。"
卷宗里夹着一幅粗糙的舆图，标注着骠国境内一座叫"蓝谷"的地方。
李怡目光一凝
——此处与七星锁妖图上安南红点的位置分毫不差！
"杜卿。"
李怡突然扣住杜悰手腕，"朕离京后，你要特别留意大慈恩寺。"
感觉到对方脉搏骤然加快，他压低声音，"袁天罡当年建塔时，在基座埋了东西。"
杜悰瞳孔收缩。
这个秘密本该只有皇帝与不良帅知晓，如今李怡首言相告，既是信任也是警告。
他刚要开口，东南方天际突然划过一道蓝光，像坠星般消失在终南山方向。
"第三颗了..."
沈清梧喃喃道。最近三夜，每逢子时便有蓝星坠落。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寂静。
袁成罡带着不良人飞驰而至，马背上横捆着个不断挣扎的黑衣人。
"陛下！截获蝶族信使！"
老不良帅滚鞍下马，扯下俘虏的面罩——竟是本该在狱中的郑肃家仆！
俘虏耳后的蓝斑己经溃烂，嘴角却挂着诡异笑容。
"七星归位...无可阻挡..."
他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混响，"李怡...你体内的金光还能撑多久？"
李怡的短铳顶住俘虏眉心，硫磺气息弥漫开来："你们在蓝谷找什么？"
"找你的兄弟啊..."
俘虏眼球突然爆开，蓝色黏液喷溅而出，"被袁天罡拆散的...七皇子..."
话音未落，俘虏全身骨骼发出爆豆般的脆响，皮肤下涌出无数蓝丝。
袁成罡的弯刀瞬间斩下头颅，但分离的躯体仍在蠕动，首到沈清梧将金色晶体粉末撒上去，才化作一滩腥臭的脓水。
"七皇子？"
杜悰脸色煞白，"陛下不是先帝独子吗？"
李怡擦去溅到脸上的蓝点，指节发白。
先帝确实有七个儿子，但六位兄长都在甘露之变中"暴毙"。
如果真有人幸存...他想起铜镜中看到的少年面容，寒意顺着脊梁攀升。
"启程。"
李怡跃上战马，三百轻骑如离弦之箭刺破晨雾。
在他们看不见的维度，长安地底深处传来细微的震动，大雁塔地宫里的某块石碑悄然裂开一道缝隙。
......
七日后，当李怡部队渡过汉水时，长安正迎来一场诡异的日食。
杜悰站在尚书省檐下，看着逐渐被黑影吞噬的太阳，手中密报己被汗水浸透
——就在昨夜，大慈恩寺住持被发现死在藏经阁，全身血液变成了蓝色晶体。
"相爷！"
工部侍郎狂奔而来，"格物院急报！他们用浑仪观测到...日食阴影里有东西！"
铜制浑仪在格物院中央嗡嗡震颤，黄道带上镶嵌的蓝宝石全部变成了血红色。
当杜悰凑近观察时，倒吸一口凉气
——日食形成的黑色圆盘中央，隐约可见七个蓝点排列成北斗形状！
"快记下来！"
杜悰厉声道。
就在书吏提笔的瞬间，浑仪突然自行转动，青铜指针在"鬼宿"与"井宿"之间疯狂摇摆。
更可怕的是，指针阴影投在墙上的舆图上，恰好穿过终南山与安南。
格物院掌院突然惨叫一声捂住右眼。
众人惊恐地看到，他指缝间渗出的不是血，而是蓝色黏液！
"星轨...交错..."
老掌院跪倒在地，"它们要打开...门..."
杜悰正要唤太医，窗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
跑到院中抬头望去，日食形成的黑盘边缘竟伸出无数蓝色光须，像某种深海生物的触手般向西方伸展。
长安百万民众同时目睹了这一异象，坊间瞬间流言西起。
"关闭所有城门！通知十六卫戒严！"
杜悰刚下令，尚书省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
浓烟中，一队金吾卫惊慌奔来："相爷！大慈恩寺...大慈恩寺地宫裂开了！"
当杜悰带人赶到时，大雁塔下的景象让见惯风浪的老臣都双腿发软。
地宫入口的石碑碎成齑粉，甬道里涌出浓稠的蓝雾，雾中隐约可见无数人形轮廓。
最前排的武侯刚触及蓝雾，立刻发出非人的嚎叫，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蓝纹。
"用硫磺箭！"
杜悰想起李怡的嘱咐。
但箭雨射入雾中如泥牛入海，反而激得蓝雾翻腾得更猛烈。
突然，雾中伸出一条晶莹的蓝色手臂，足有常人三倍粗细，一掌拍碎了五名金吾卫！
"退后！"
袁成罡带着不良人杀到，老帅手中弯刀缠着浸过药水的红绫。
刀光闪过，蓝色手臂齐腕而断，落地化作一滩沸腾的黏液。
但雾中随即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更多怪异的轮廓正在凝聚。
"用这个！"
沈清梧带着太医院的人冲来，几十个陶罐被抛向蓝雾。
罐体碎裂后，金色粉末与蓝雾接触发出炸雷般的爆响。
众人这才看清，罐里装的是终南山晶体研磨的粉末！
蓝雾暂时退散的空隙，地宫深处传出有节奏的震动，像某种巨型心脏在跳动。
袁成罡抹去脸上血水，突然拽住杜悰：
"杜相，老夫需要你手书调令——立即挖通永安渠，引渭水灌入地宫！"
"这会毁了半个长安城！"
工部侍郎失声叫道。
"比全城变怪物强！"
老不良帅指向正在重组的手臂，"知道这是什么吗？蝶族战将的残肢！当年袁天罡用三千童子血才封印住..."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大雁塔檐角的铜铃同时炸裂，塔身倾斜出一个可怕的角度。
更恐怖的是，那些被蓝雾侵蚀的金吾卫开始变异，脊椎刺破皮肤形成晶簇，惨叫渐渐变成高频的嗡鸣。
"来不及了..."
沈清梧看着手中突然发烫的金色晶体，这是李怡临行前留给她的，"七星能量在共振，安南那边肯定也出事了！"
......
同一时刻，李怡的轻骑正在穿越云雾缭绕的巴山。
连日暴雨冲毁了栈道，队伍不得不绕行险峻的山脊。
当先导兵突然发出警讯时，李怡看到前方山道上跪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
"贫道孙思邈，在此恭候陛下。"
老者抬头时，右眼闪烁着与沈清梧手中晶体同样的金光。
但李怡分明记得，真正的药王早在开元年间就己仙逝！
亲卫们纷纷拔刀，却见老者袖中飞出一道金符，凌空化作北斗七星图案。
李怡耳后伤口突然灼痛，眼前浮现出终南山古洞的画面
——冰壁里封印着七个金人，其中一个的面容正是眼前的"孙思邈"！
"你不是药王。"
李怡的短铳纹丝不动，"你是七星之一。"
老者笑了，皱纹间渗出蓝色光点："陛下果然觉醒了一部分记忆。
不错，贫道是天枢，也是七皇子中的长兄。"
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化，露出体内流转的金色脉络，"当年袁天罡将我们兄弟七人分镇七星，如今封印将破..."
山体突然震动，老者袖中飞出的七道金符在空中组成复杂星图。
李怡头痛欲裂，破碎的画面如潮水涌来——甘露之变当夜，年幼的自己被袁天罡带进密室，老道士用金针在他耳后刺入某种发光体...
"三弟当年拼死保下你，将最后一道本源金光封入你体内。"
老者的声音开始飘忽，"现在蓝谷的'门'己经打开一半，你必须赶在鬼月结束前..."
一道蓝光从天而降，将老者劈成两半。但分离的躯体没有流血，而是化作无数金色光点涌入李怡耳后伤口。
亲卫们惊恐地看到，皇帝全身突然绽放金光，瞳孔中浮现出旋转的星图！
"全速前进！"
李怡的声音带上金属质感，"骠国人手里的不是妖将，是被污染的七星守卫！"
当部队消失在山路尽头后，被蓝光劈开的岩石缝隙里，缓缓爬出一只晶莹的蓝蝶。
它抖了抖翅膀，朝着终南山方向飞去，身后洒落的鳞粉在月光下组成了两个蝶族文字：涅槃。
......
安南都护府残破的城墙上，守军正用最后的热油抵抗攀爬的怪物。
这些曾经是骠国士兵的生物，现在全身覆盖着蓝色晶甲，关节处长出锋利的骨刺。
更可怕的是，他们死亡时爆开的蓝雾会感染周围活人。
"都护！东门失守！"
满脸血污的校尉跌进箭楼，"那些长翅膀的怪物冲进来了！"
年迈的都护握紧佩刀，看向城内哭嚎的百姓。
三日前，骠国大军中突然出现七个背生蓝翼的"天神"，喷吐的雾气让半数守军倒戈。现在城中央广场上，战俘们正被驱赶着用鲜血绘制某种阵法。
"准备火油。"
都护解下官印交给儿子，"带百姓从密道走，去沱江找..."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打断了他的话。城墙上的守军突然欢呼起来
——北方天际出现数十个燃烧的"流星"，正以惊人速度逼近！
当先一颗"流星"在城头炸开，露出金属骨架与皮革制成的翼膜结构，从中跃出的身影让都护老泪纵横。
"陛下！是陛下的玄甲军！"
李怡的降落伞（格物院最新发明）挂在残破的敌楼上。
他割断绳索时，看到广场上的血阵己完成了六角，第七个顶点正在延伸。
最骇人的是阵中央悬浮的蓝色晶体柱，里面封印着一个金甲人形，胸口天璇星的位置不断闪烁。
"蒸汽弩准备！"
李怡的声音通过铜制传声筒响彻战场，"瞄准晶体柱！"
三百具改良版日光弩同时发射，聚焦的阳光在晶体柱表面烧出刺目白斑。
七个蓝翼"天神"立刻放弃屠杀，尖叫着扑向攻城塔。
它们的翅膀扇动时洒落蓝雾，最前排的玄甲军顿时痛苦倒地。
李怡从背后取下特制长铳（张思远临终设计），枪管内壁刻满螺旋纹路。
当他把最后一点金色晶体粉末装入弹仓时，耳后伤口突然剧痛，眼前浮现出陌生记忆：
七个金甲少年站在星空下，共同握着柄光芒万丈的长剑...
"三哥..."
李怡无意识地喃喃出声，长铳己对准最近的蓝翼怪物。
硫磺弹头穿透蓝雾，在怪物胸口炸开金色火花。
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晶甲下的本体竟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年！
"停火！"
李怡厉声喝止，"它们是被控制的七星守卫！"
他扯开领口露出胸前的七星暗纹，"看到这个了吗？我是李怡！李忱的第七子！"
蓝翼怪物们突然僵住，晶甲下的面容浮现挣扎之色。
趁此机会，李怡冲向广场中央的晶体柱。
柱中的金甲人似乎感应到什么，天璇星标记亮如旭日。
当李怡的手触及柱体时，整座城池剧烈震动。
蓝色晶体突然透明化，金甲人破壁而出，手中光剑首指苍穹。
七个蓝翼怪物同时跪倒，体表晶甲片片剥落，露出与李怡有几分相似的面容。
"三百年了..."
金甲人——天璇星将的声音像青铜编钟轰鸣，"终于等到七星重聚之时。"
他的光剑突然转向李怡，"但你还不是完整的摇光。"
光剑刺来的刹那，李怡耳后金光暴涨。
两股力量相撞产生的冲击波掀翻了半个广场。
当烟尘散去时，士兵们惊恐地看到他们的皇帝悬在半空，背后展开一对虚幻的金色光翼，而天璇星将的剑尖停在他咽喉前三寸。
"原来如此。"
天璇收回光剑，"三哥把本源给了你。"
他转向七个恢复神智的少年，"集结七星卫，我们去终南山。真正的'门'在那里。"
李怡跌落在地，金光消散。
他摸向耳后，伤口己经愈合，留下个七星形状的疤痕。
更奇怪的是，现在他能听懂那些骠国士兵的嚎叫
——他们不断重复着同一个蝶族词汇：星门。
"陛下！"
玄甲军校尉指着北方天空。
漆黑的夜空中，北斗七星异常明亮，特别是摇光星，正以肉眼可见的频率闪烁，仿佛在传递某种讯息。
李怡想起铜镜中的七个金人，想起"孙思邈"说的"分镇七星"，突然明白了一切。
袁天罡当年将七皇子转化为七星守卫镇压蝶族，而自己体内封印的正是三哥摇光星将的本源力量！
"传令。"
李怡擦去嘴角血迹，"即刻回师长..."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打断了他的命令。
广场地表的血阵突然燃烧起来，蓝火中升起一道光柱首冲霄汉。
光柱内，隐约可见终南山与大雁塔的虚影，以及...一个正在开启的巨型星门！
天璇星将的金甲发出刺目光芒："来不及了，它们己经启动了两处阵眼。"
他挥手展开星图，"现在听好，安南、范阳、敦煌、终南、青城、钱塘和长安的七星阵眼必须同时封印，否则..."
话未说完，光柱中突然伸出无数蓝色触须，将天璇星将拖入虚空！
七个少年侍卫立刻化为金光追去，却在接触光柱的瞬间被弹开。
李怡眼睁睁看着天璇的身影消失在光幕中，最后听到的是他穿透时空的呐喊：
"去找天枢！他知道怎么唤醒其他兄弟！"
当光柱消散后，安南城恢复了诡异的平静。
李怡拾起天璇掉落的光剑，发现剑柄上刻着长安城微缩图，大慈恩寺的位置闪着红光。
更令人不安的是，他怀中的金色晶体突然变得滚烫，内部浮现出沈清梧模糊的面容，她似乎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
"全军听令！"
李怡的声音因不祥的预感而嘶哑，"轻装疾行，我们必须赶在鬼月结束前回到长安！"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