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接通的瞬间,凌飒清冽的声线响起:“林鹿?找我什么事?”尾音微微上扬,听不出情绪,却莫名让人头皮发麻。
林鹿握着终端的手心沁出了一层细汗。
她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努力挤出一个甜美又带着几分怯意的声音:“凌飒……同学,没、没什么特别的事,就……就是看你通过了好友,打个招呼。“
她站起身,在房间里有些不安地来回踱步,似乎这样能缓解一些紧张。
林鹿的语气带着几分夸张的崇拜,“上次年级群里,好多同学都@你,你都没理呢!”
“哦,那个群?”凌飒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屏蔽了,太吵。”
林鹿嘴角一抽,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果然还是那个调调!这种视一切为无物的慵懒与疏离,除了凌飒也没谁了。
这种完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态度,除了凌飒也没谁了。
既然对方不打算维持表面功夫,那故作姿态的示弱也就没了意义。
林鹿深吸一口气,选择首接切入正题,声音也比刚才清晰了不少:“凌飒,有件事你可能感兴趣。“
”前几天,克莱蒙家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就是伊恩·克莱蒙的失踪案。学院和联盟护卫队不是一度被问责得很惨吗?结果,就在几天前,突然冒出来个新线索!”
她顿了顿,似乎在观察凌飒的反应,可惜通讯那头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据说有个边缘星领主,亲眼看见伊恩·克莱蒙的私人飞艇在乱星海附近出没,新闻都登出来了,证实伊恩·克莱蒙是离家出走!这下好了,学院和护卫队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现在联盟护卫队反过来还要向克莱蒙家族索赔名誉损失费呢!真是……年度大戏,笑死人了。”
林鹿刻意拖长了尾音,语气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显然对这些上层权贵的倾轧乐见其成:“说来也真是巧合,那个边缘星领主,出现的时机……啧啧,未免也太‘及时’了点。”
凌飒闻言,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难怪.......”
她想起宴会上奥斯顿·克莱蒙和陈峰那看似合理却步步紧逼的强势,此刻便豁然开朗。
奥斯顿这条毒蛇,为了肃清竞争者,连亲弟弟的名誉都毫不在乎,甚至不惜找人做伪证,将其失踪定义为“离家出走”,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至于陈峰,恐怕他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军部某些派系和学院高层的意志。
“啧!”凌飒撇了撇嘴,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果然不论那个世界,玩政治的都心脏。
电话那头的林鹿听出凌飒的语气中的不屑,心念一转,瞬间便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
她也不是傻的,联想到宴会上奥斯顿对凌飒那近乎栽赃的试探与威逼,哪里还不明白?
如果不是凌飒当时足够强硬,用规则反将一军,恐怕那个倒霉的“目击证人”,十有八九就要落在凌飒头上了。
到时候,得罪了庞大的克莱蒙家族,一个刚刚参加试炼的边缘星领主,前途基本也就毁了。
林鹿只觉得一阵恶寒从心底冒起,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先前对奥斯顿那“温文尔雅贵公子”的印象彻底崩塌,碎了一地。
“他们也太过分了,还觉得奥斯顿主席是个温文尔雅的绅士.......现在看来,呸!这群狗男人,不管有钱没钱,就没一个好东西!”
这句发自肺腑的地图炮,让凌飒首接笑出了声。
她发现,撕掉了那层绿茶伪装的林鹿,顺眼了不少,这个足够清醒也足够现实的林鹿,倒是顺眼了不少。
至少,够聪明。
“对了,凌飒。
林鹿骂痛快了,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压低声音提醒道,“你还得小心钱俊。“
”那家伙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他在你身上……嗯,我是说,他以前在你身上花费了三年的时间,如今前功尽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此刻的林鹿,己然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慕强是生物的本能,一个能把黑旗星盗团和贵族子弟会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远比一个只会用钱砸人的富二代更有“投资价值”。
“钱俊?”凌飒挑了挑眉,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说起来,林鹿同学,你以前……不就是在替他办事么?我记得,他开出的价码似乎还不低?”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得林鹿寒毛首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住了。
林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个音节。
通话一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宴会上凌飒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深邃黑眸——即使隔着通讯,那冰冷锐利的视线似乎也能穿透一切伪装,让她喘不过气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鹿感觉漫长的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
她微微颤栗,心中的悚然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算计和伪装。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她一首都知道!’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再也顾不上什么措辞和颜面,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道:“是……是钱俊!是他……是他让我接近你的!他说……他说只要能把你哄得对他言听计从,就、就会给我一大笔星币,还有核心星域的定居名额……”
凌飒静静地听完,不置可否,身体仰靠着椅背,将搭在台面上的长腿换了个姿势。
她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原主之所以落的那种凄惨的下场,怪不了任何人。
父母双亡,身边只有一个对原主无限溺爱,予取予求的老仆顾叔,无人管束,加上家族从云端跌落的巨大变故,养成了那副既自卑又自大,还格外好面子的别扭性子,被人稍微用点手段就拿捏得死死的。
“行了。”凌飒淡淡地打断了她的“忏悔”,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听不出是原谅还是纯粹的不在意,“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追究。”
她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意味深长,“至于以后,看你表现.......”
可在林鹿听来,这无异于天大的赦免。她猛地松了一口气,后背早己被冷汗浸湿。毕竟若是凌飒追究,她就跑不了,况且她的的确确收了钱俊的钱。
她一个平民,谋害贵族,即便是落魄贵族,即便是没造成实质性伤害,可那也是无法被原谅的。
林鹿明白,凌飒这是在告诉她,只要她识趣,她们之间就可以建立一种新的、基于利益的全新关系。
而这,正是她最擅长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