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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余的皮鞋碾过训练场水泥地，每一步都带着刻意的沉稳。
《万冥典》贴在他心口，书页间渗出的凉意顺着锁骨往脊椎钻——这是古籍在警示危险临近。
他能听见苏九的战术靴跟在身后，踩出利落的点踏声，像在丈量生死距离。
老周的蓝布衫被夜风吹得簌簌响，那半块“陈”字青铜令牌擦过他手腕时，他下意识缩了下，却装作整理袖口的模样。
“阴兵己经布在安全区到黑市的三条主路上。”陈余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十六个红点，“每五百米一个鬼差，鬼将守在裂隙附近。”他侧头看苏九，对方正用战术笔在地图上画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不够。”苏九突然停笔，笔尖戳破了纸页，“幽冥会的集结钟能召来诡雾，鬼差在雾里的能见度会降到三米内。”她从战术箱里摸出三枚银铃，“这是驱邪局特制的破妄铃，挂在阴兵脖子上，雾散前能撑半小时。”
陈余接过银铃时，指尖触到苏九掌心的老茧——那是长期握驱邪剑磨出的，像块粗糙的砂纸。
他想起上次在裂隙，她为挡诡爪替他挨了一击，伤口深可见骨却连哼都没哼。
“谢了。”他把银铃塞进裤兜，余光瞥见老周正望着街角的广告牌，那是“晦夜”前留下的奶茶广告，少女的笑脸在暮色里泛着青灰。
老周突然开口：“黑市的老马，上个月断了条左臂。”他声音像砂纸擦过陶碗，“被幽冥会的人用诡链抽的。说是他私藏了本该上供的地阶冥符。”
陈余的瞳孔缩了缩。
三天前他还在老马那儿换过十张玄级冥符，对方当时拍着胸脯说“整个黑市就我这儿货真价实”，现在想来，对方袖口一首遮到手腕的黑布，原是为了藏伤。
黑市的入口藏在废弃的地下停车场，铁门上挂着串风干的乌鸦脚，每只脚爪都对着不同的方位——这是诡市特有的“活阵”，生人硬闯会触发乌鸦的怨魂撕咬。
陈余刚走近，铁门就“吱呀”一声开了，门后站着个戴斗笠的男人，斗笠边缘垂着红绳，每根红绳末端都系着半枚铜钱。
“陈先生。”斗笠男掀开帘子，声音像从井底传来，“马爷等您多时了。”
地下空间比陈余记忆中更逼仄，摊位与摊位之间只容一人通过。
左边摊位飘着三盏引魂灯，灯油里泡着婴儿的指骨；右边摆着堆发霉的黄纸，凑近能听见纸里传来女人的啜泣——那是用难产孕妇的执念写的“往生契”。
苏九的手始终按在腰间的驱邪剑上，剑鞘与战术箱碰撞出细碎的响。
老马的摊位在最里侧，挂着块“阴阳易物”的破木牌。
陈余看见他时，对方正用右手搓着左手的断腕——那里缠着渗血的纱布，指节因疼痛而扭曲成青紫色。
“陈少。”老马抬头，左眼有道新添的疤痕，从眉骨划到下颌，“上次您用拆迁款换冥符时，我还说您是冤大头。”他干笑两声，断腕处的纱布渗出暗红，“现在倒成了我有眼无珠。”
陈余没接话，目光扫过摊位上的诡器：锈迹斑斑的判官笔、沾着血渍的招魂幡、还有个蒙着红布的木盒——那里面的东西正发出类似心跳的闷响。
《万冥典》在他怀里发烫，书页自动翻到某章，金漆小字浮现在他视网膜上：“怨灵镜，地级诡器，以百人怨魂炼就，可照心魔，放大幻相。”
“我要那个。”陈余抬下巴指向红布木盒。
老马的右手猛地攥紧断腕，纱布下的血渗得更急了：“您倒是会挑。”他扯下红布，镜面立刻蒙上黑雾，雾里隐约能看见陈余的脸——但额间多了道诡纹，和他在裂隙里看见的爷爷脖子上的锁链纹路一模一样。
苏九的驱邪剑“噌”地出鞘三寸，寒光映得镜面黑雾散了些：“这镜子有问题！”
陈余却伸手按住她的手腕。
《万冥典》的提示还在脑海里盘旋：“可镇压血脉躁动，需以房产+玄级冥符为引。”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在太阳穴突突跳，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管往上爬——那是昨夜爷爷消失前，缠在他手腕上的诡纹锁链残留的力量。
“我要了。”陈余从口袋里摸出房产证，“一套老城区的房产，加三十张玄级冥符。”
老马盯着房产证上的红章，喉结动了动：“这镜子……本是幽冥会订的货。”他突然压低声音，断腕处的血滴在青石板上，“三天前他们派人来取，我推说还没炼好。现在您要拿走……”
“我再加五张玄级冥符。”陈余把房产证拍在摊位上，“不够的话，我还有两套房产。”
老马的眼神变了，像饿了三天的狼突然看见肉。
他颤抖着伸手去接房产证，却被老周突然伸来的手截住。
老周的蓝布衫扫过镜面，镜中黑雾瞬间凝成一张人脸——和老周有七分相似，只是眼角多了道和老马脸上一样的疤痕。
“还有一件东西，”老周的手指叩了叩镜面，青铜令牌在他腰间晃出轻响，“或许更适合你。”
老周枯瘦的手指叩在镜面边缘，青铜令牌与镜面相撞发出清响。
那团黑雾凝成的人脸突然咧开嘴，嘴角几乎扯到耳根，露出满嘴青灰色的尖牙——和老周脸上松弛的皮肉不同，这张脸的每道褶皱里都渗着黑血，像被泡在阴河里百年的腐尸。
老马的断腕猛地抖了一下，血珠溅在红布上，晕开个狰狞的血花：“周爷，您这是要砸我饭碗！”他踉跄着扑过去要抢回红布，却被陈余抬手拦住。
陈余的目光在老周和镜中人脸间来回扫，《万冥典》在胸口发烫，书页翻动的声音只有他能听见——那是古籍在解析老周身上若有若无的诡气。
“周叔这是推荐什么宝贝？”陈余故意把尾音拖长，拇指着口袋里的房产证，“要是比怨灵镜更合用，我不介意再加两套房产。”他盯着老周腰间的青铜令牌，那半块“陈”字在阴影里泛着冷光，和爷爷临终前塞给他的那半块，断口弧度分毫不差。
老周的目光终于从镜中挪开，指向角落堆着的杂物堆。
那里有个巴掌大的黑木匣，表面刻满褪色的符咒，匣盖边缘结着蛛网，却独独没有灰尘——显然有人定期擦拭。
“那里面的东西，能解你血脉里的锁。”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空气听见，“上个月我在义庄翻到本旧账，你爷爷三十年前在黑市订过这东西，后来却突然取消了订单。”
老马的喉结上下滚动，右手死死攥住摊位边缘的木栏，指节泛出青白：“陈少，那匣子是死物！”他额角青筋暴起，左边完好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三年前有个愣头青非要开，结果被匣子里的东西啃了半张脸——现在还在第七安全区的疯人院喊‘锁链要勒死我’！”他突然抓起摊位上的招魂幡甩向黑匣，幡上的铜铃发出刺耳的尖啸，黑匣表面的符咒瞬间亮了一瞬，又迅速暗下去。
陈余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他想起昨夜在老宅阁楼，爷爷临终前抓住他手腕，皮肤下突然钻出的青黑色锁链纹路——和镜中自己额间的诡纹，还有疯人院里那声“锁链”，像三根钢钉钉进他记忆里。
《万冥典》的提示在视网膜上闪烁：“血脉锁，诡尊遗术，需特定诡器破之。”
“既然这么危险，周叔何必推荐？”陈余故意把房产证收进西装内袋，指尖轻轻敲了敲心口的古籍，“我这人最怕麻烦，不如先买些黄级冥符回去给阴兵发饷。”他余光瞥见老马的肩膀明显松了松，断腕处的血也渗得慢了——看来这老东西确实怕他碰那匣子。
“黄级冥符要多少？”老马立刻从摊位下摸出个漆盒，掀开时带起股霉味，“我这儿刚收了批新货，用高考落榜生的执念炼的，每张能撑阴兵半日口粮。”他数出三十张黄符拍在桌上，符纸边缘泛着淡蓝色荧光，“算您成本价，十张换您一套老城区的小商铺。”
陈余扫了眼符纸，《万冥典》立刻弹出鉴定：“劣质仿品，执念不纯，实际效用减半。”他不动声色地把房产证推过去：“再加二十张，我把上次那套学区房的房本也给你。”老马的眼睛亮了，手指刚要碰房本，又猛地缩回去擦了擦——他断腕的血虽然止住了，纱布上还沾着暗红的痕迹。
交易完成时，陈余的西装内袋鼓了起来。
他弯腰系鞋带，指尖在黑匣表面轻轻一按——一张巴掌大的冥符贴了上去，符纸瞬间融入木匣纹路，连老周都没察觉。
《万冥典》的能力在这时显现：这张追踪符能跟着木匣走三天，就算被埋进黄泉也能定位。
“陈少慢走。”老马哈着腰把三人送到门口，斗笠男掀开帘子时，他突然扯住陈余的衣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那匣子……您千万别碰。幽冥会的人上个月来查过，说里面是他们的‘老账’。”他松开手时，陈余掌心多了块碎玉——是块被磨得发亮的和田玉，刻着个“冥”字。
出了地下停车场，晚风卷着诡雾从裂隙方向涌来。
苏九的战术靴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都是青灰色的。
她突然停住脚步，驱邪剑在剑鞘里发出嗡鸣：“你刚才故意不买那匣子？”月光（虽然月亮消失了，但这里可能需要调整，比如“诡雾中透下的幽光”）照在她脸上，眉峰拧成个锐角，“老马的反应太反常，老周的话也有问题。”
陈余摸出手机，十六个红点在地图上跳动——阴兵们都还在岗位上。
他把碎玉递给苏九：“老马塞给我的，说是‘赔罪’。”玉上的“冥”字在幽光下泛着血丝，“那匣子肯定和幽冥会有关，说不定还和我爷爷的旧账有关。”他抬头看向黑市的方向，那里的霓虹灯牌在雾里忽明忽暗，“今晚等诡雾最浓的时候，我们去老马的地下仓库转转。他白天不敢卖的东西，晚上说不定藏得更严实。”
苏九的手指着碎玉，驱邪剑突然出鞘三寸，剑气割开一团诡雾：“需要带多少阴兵？”她的声音里没有质疑，只有冷硬的利落——这是陈余最欣赏她的地方，永远只看结果。
陈余笑了笑，摸出三张地阶冥符弹向空中。
符纸在雾里燃烧，映得他的眼睛发亮：“带三个鬼将够吗？”他转身走向停在街角的超跑，引擎声撕开夜色，“记得穿轻便点——地下仓库的通风管道，可容不下你的战术箱。”
远处，黑市的铁门“吱呀”一声关上，乌鸦脚串发出细碎的响。
黑木匣在老马的摊位下微微震动，表面的符咒突然亮起红光——那是陈余的追踪符在发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