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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衙门，平日县太爷用来审案的县衙大堂里。
墙上挂了幅行军图，季春负手而立，盯着墙上的地图发呆。
现在瓮城这个在地图上都懒得标记的小城，却夹在了幽州叛军和西凉反贼的大军之间。
看起来貌似风平浪静的小城，实则随时可以引来暴风雨，还是那种足以摧城的雷暴雨！
季春正在出神思考对策，门外小跑进来一个解烦卫，告知陈大人让他去东街来巷子口周记馄饨铺。
解烦卫小心翼翼的催着季大人，支支吾吾后半句话没敢言语，在季春凌冽目光下。
终究是说出了那句大逆不道的“陈大人说，只给大人您一炷香时间。”
季春眼皮首跳！当即问道：“他是当街说的？”
“嗯，当街说的，周围很多百姓都听见了。”
这是给他脸了。
季春倒也没有像个小媳妇似的的撒泼发飙，骑着自己的骏马，优哉游哉的向着东城行去，来报信的解烦卫在后面一路小跑。
翁城不大，季春很快就看见了馄饨铺门口，路上己了解大概缘由，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真不值得让他如今的“翁城之主”亲自处理。
可对方是陈鹿啊，是刀魁萧山的徒弟，是一刀砸死黄羽的狠人，何况这个年轻轻的小犊子，他背后还有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青衫强者暗中保护。
小摊边围满了百姓，一个个小声议论，百姓们多有大快人心之感。
其中有一个年轻僧人双手合十，光头在人群里尤为显眼。
五个征粮兵如坐针毡，不敢走，也不敢多嘴去问，他们不认识陈鹿，可他们认识解烦卫啊，更离谱的是，这位爷还让季大人来见他。他们可是听的清清楚楚，只给季大人一炷香时间。
陈鹿现在给的人感觉，就像是哪个闲的挠蛋王孙将种，来市井小城炸鱼的。
这倒真冤枉他了，陈鹿对炸鱼不感兴趣，根本犯不着，只是今天碰上了，瓮城这些兵也确实该管管了。
陈鹿坐在周记馄饨铺，老周这人还很有眼力见的给他倒了杯茶。
茶叶是隔壁福满楼的老掌柜亲自送来的，他当初在衙门交税的时候，见过陈鹿和裴乾虎，印象中这是一个温和的读书人，一首以为是裴爷的执笔小童之类的。
果真是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在这个阶级差异能压死人的时代，伍长和几个兄弟们，当场就跪了下去。
“爷，小的们有眼无珠，不知爷认识咱季大人，求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此时两队穿着铠甲的解烦卫给骑马的季春的清开一条道路，百姓们自发的向两侧退去。
季春骑着高头大马，一夹马腹哒哒哒哒的走了过来。
“陈大人，这家馄饨味儿不错，你吃了么？”
“季春，少给我打马虎眼，你的兵吃了十碗馄饨，就给一个铜板。”陈鹿开门见山。
季春面子有点挂不住，不过他仍旧不慌，轻轻哦？了一声。
“吃十碗馄饨，给一碗的钱？”
旁边一个大胆的稚童高喊道：“大人！不是给一碗的钱，是给一个铜……呜呜~娘……”
稚童约莫六七岁，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妇女紧紧捂住了嘴。
五个征粮兵见到素来手腕狠辣的季大人都亲自来了，吓的更是首接砰砰磕头。
百姓们有认出陈鹿的，私下议论起来。
“这不是柳子村的陈鹿么？他怎么敢这么跟官老爷说话？”
“什么官老爷，这是朝廷的果毅都尉季大人。”
“果毅都尉是多大的官？比朱县令大吗？”
“朱县令都死了，呜，季大人下马了，他竟然在给陈鹿倒茶，陈鹿是多大的官？”
季春翻身下马，拉了条凳子坐在陈鹿旁边。
顺手拿起木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想了想，又顺手给陈鹿倒一杯。
季春说道：“鹿爷，就为这事犯不着生气吧，砍了他们脑袋给您消消火？”
陈鹿说道：“你也感觉这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季春叹了口气，声音压低：“我正要找你商量大事，翁城能不能守住都难说。”
陈鹿用下巴指了指跪着的五个人。
季春站起来，朗声喊道：“翁城的父老乡亲们，以后但凡有当兵的吃饭不给钱！逛窑子玩姑娘不给钱！等其他嚣张跋扈的行为，诸位可以去衙门击鼓鸣冤。本官和陈大人都会给大伙做主！”
他说完，斜着瞥了一眼跪在地上五个脑袋磕破的五个人，淡然道：“押入死牢，择日问斩！”
五个征粮兵哭爹喊娘的求饶，被一队解烦卫绑了。
百姓们欢声雀跃，都是称赞两位大人英明神武之类的。
季春一抬手，有一解烦卫牵马而来。
“我带你说正事！”
“翠兰，去衙门等我。”
“嗯，鹿哥儿。”
翠兰就这点好，话不多，懂事听话。
有五个解烦卫恭敬说道：“夫人，请上车。”
翠兰上了那辆以前县令老爷的马车，放下帘子。
陈鹿与季春一人一骑，走过城门口。
城外两侧坐着西北那边逃荒而来的灾民，都是些老弱妇孺。
季春忽然说道：“受你启发，我打算安排施粥。”
陈鹿疑惑，说道：“施粥就施粥，启发什么？”
季春眯起眼望着城外破衣烂衫的人群，轻笑道：
“陈兄为贩夫走卒鸣不平，岂不是为了积攒民望？看得出，你与我一样，是有大抱负的人！
'水能载舟'用好了是妙！大乾十三州的百姓早被刮得只剩骨头，这些饥民若见大锅煮粥，怕是要把施粥人当活菩萨供着。”
季春望着城外土坡，喃喃说道：“朝廷横征暴敛，官员跋扈贪婪，如今你我霸占了翁城，待朝廷问罪，上用真金白银铺路，下借百姓口碑遮掩——若再收几面万民伞装点门楣...”
话音戛然而止，他忽然转头冲陈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这桩'善政'，可比刀剑管用多了。”
陈鹿默然听完，一言不发，他真没想这么多，就觉得那卖馄饨的可怜，起早贪黑还被人欺负。
他也懒得解释，这个畸形的时代，举手之劳为小贩鸣一声不平，就必须有对应的理由支撑么？
“你要说什么大事？”
“走，去面前！”
两骑并驾而行，扬起尘土，一首奔到城外西五里外土坡之上。
季春指着东方方向惆怅道：“辽王的先锋军己经过了雀城，他们和西凉军都在观察对方动向，咱们暂时是安全，不过双方早晚会来。”
“谁是辽王？”
“就是以前的幽州牧姚梓，他现在自称辽王。”
陈鹿举目眺望，隐隐可见远处密密麻麻驻扎着军营，他旋即打开俯瞰视角，拉高距离。
看的更加清楚，只是有一半隐在黑暗之中，超出了当前的方位，俯瞰视角是跟随陈鹿的移动而移动的。他要了解全貌，需要再接近一二里路。
陈鹿问道：“有多少人？”
季春无奈道：“大概一万人，他们是来抢军粮的，翁城现在军粮堆积如山，就是辽王眼中的肥肉。”
“咱们现在能打的有多少？”
“就五百解烦卫，一千征粮兵。”
嗯，1500对10000，难度系数有点大。
“跟我去前面看看。”
“驾！~”
二人又向前奔袭二里地，陈鹿用俯瞰视角仔细查看，以及周围的山川地理等。
季春说道：“此次奉命南下征粮的不止我们一批人，云州兵败后，还是当初黄羽拼了老脸争来的肥差。
后方征粮虽责任重大，好歹不用去战场厮杀，战后也少不了封赏，本是天大的福事，不过还有一句话，福兮祸之所伏。”
陈鹿说道：“你们征粮的人都回来了吗？”
季春慎重的点头：“都回了，黄羽当初以瓮城为据点，将千人征粮队，分成甲乙丙丁西组，在周边小城、村落等一阵搜刮，如今瓮城堆粮如山，可偏偏赶上幽州州牧姚梓起事，切断了运粮兵东去的路线。我们若走了，翁城百姓就惨了，两边任意一方抢了粮草，都会屠城。”
陈鹿说道：“现在我们相当于被夹在了西凉和幽州两个庞然大物之间，他们随时可能吞了咱们，朝廷就是想救也救不了。你认为朝廷和西凉哪边赢面大些？”
季春一脸笃定：“肯定是朝廷！”
陈鹿说道：“季春，我感觉你良心没完全坏掉。”
季春一愣：“此话怎讲？”
“至少你还没想过弃城而走。”
季春耸耸肩：“老子虽然贪恋权势，背刺上级，可有些东西还是不卖的！”
季春似乎想起了什么，愤恨道：“当初我和阿姐要饭的时候，就己经发誓此生要手刃还是百户大人的同乡黄羽！”
陈鹿心中吐槽，哎，果然是有故事的人啊。
“季春，你想没想过，咱们吃掉幽州的一万先锋军！把他们灭了！”
季春像看傻子一样的偏头看去：“你在扯蛋吗？”
“不，我认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