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章 乌拉诺斯

盖亚踏过大地，她金发披肩，头戴花环，花环上别着开的灿烂的百花，垂下几刻色泽圆润柔和的珍珠，身着绚丽多彩的华服，从抹胸到裙摆颜色浅浅递进，好似把整个繁荣昌盛的春天披在了身上，和她生机勃勃的翠绿眼眸交映生辉。层层叠叠的长裙从大腿开叉，露出她线条流畅的双腿和白净细腻的裸足，拖地的后摆延绵到地面，随着盖亚的动作划出优美的弧度，美艳动人，光彩西射。

她穿过薄薄的花岗岩组成的地壳，走过坚硬的橄榄岩遍布的地幔，透过温度不下太阳之火的地核，来到寂静的幽冥深渊。

比起三层的大地，最接近混沌的深渊当然不止一层，这里还包含了黑暗与黑夜的领域，世界以大地为分割线，大地之上是明，大地之下是暗。

深渊土地是暗色的，生机远离这里，热闹从不会在这里降临，盖亚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作为伴随生机孕育生命的大地女神，她的双足踏着的不是冰冷的深渊之土，而是细密柔软的草丛和鲜花，一路走来，生机蔓延在深渊。

深渊有五层，最上面和大地接壤的最为贫瘠，寂寥无声，下面一层是塔尔塔罗斯的造物，他创造出来的深渊魔物们都有各种各样的奇特种族，其丰富多彩完全不比大地差，还建立了雄伟的城池。

在下就是黑暗之神厄瑞波斯和黑夜女神尼克斯的领域与他们子女的居所。塔尔塔罗斯在对待兄弟姐妹方面还是很慷慨的，一层深渊都送出去了。

再下一层就是众神谈之色变的神之禁忌，在深渊之神隐匿不出被遗忘之后称其“塔尔塔罗斯”的众神监狱。遍布死气的土地上深渊凶恶的神兽和妖魔在这里出没，互相厮杀。被困的诸神只能日复一日的在寂静绝望中挣扎。

昔日端坐天空俯视诸神的众神之王乌拉诺斯被囚禁在这里，他曾经统治万象万物，宇宙诸神，荣光照耀世界，所指之处众神俯首。在他统治的权力最盛的时候，他迎娶了自己的母神，他们一起孕育了下一代的子嗣，那是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高高在上的神王骄傲至极，权利滋养了野心，恭维淹没了敬畏，他变得贪婪，残暴。

现在他被深渊的锁链紧紧的禁锢在山崖上，狼狈不堪，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在深渊被囚禁的日子当然不会舒适，饥饿，寒冷，疼痛，衰老，这些从来不会在神明身上出现的生老病死以初始神的诅咒为源泉一遍遍浸染他的神躯，他曾暴怒，痛苦自从他来到深渊就一首伴随着他。

但偶尔的喘息之时他都在想，为什么呢。

他们曾经那么相爱，曾经满怀期待的等待孩子的降生，爱情滋润神灵的心，但是什么时候权利的渴望令他忘记把他的妻子拥在怀里的满足，他的野心毁掉了一切。

但是这真的是他的错吗，身为天生的神王，难道他没有权力支配世界，要托庇在他的母亲，他的妻子之下吗，怎么可能！

但是不管曾经孰是孰非，有过多少豪情壮志，事实是，他败了。

曾经初入深渊时他心中被妻子儿子联手背叛和身体残缺的愤怒早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悲哀。

什么时候恩爱夫妻竟走到今天这一步？

深渊永恒的黑暗让他不知时间的流逝，痛苦的折磨让他无暇思考，当盛装的盖亚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恍若隔世，明白了一件事——没有意义了。

一切早己成为过去。

乌拉诺斯笑了，平静而从容，那是曾经的诸神之王的风采。恍惚间盖亚甚至以为眼前的神依旧是那个牵起她的手甘愿与她共享一切的，深爱她的丈夫。

但是——那一切早就己经过去了。

盖亚没有停留。

她所做过的事从来不会后悔。神灵的时间无穷无尽，漫长到可怕，时间会消磨一切。

无论是爱，还是恨。

盖亚头也不回的走向下一层，在她身后的乌拉诺斯专注凝望着她的背影。

如同很多年前，那个刚刚出生，单纯濡慕母亲的孩子。

最后一层是深渊的核心，与混沌相邻，庞大的威压下能存在的生灵只有由混沌诞生的神明，卡俄斯的三个子嗣居于此地。

塔尔塔罗斯的深渊神殿便建立在寂静的最深处，没有声音，没有光亮，孤寂地可怕。

与以往不同，这座和它的主人一样沉默的神殿，迎来了第三位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