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牧并非滥好人,而是认出了这小乞丐。
正是镇子里给他指路,还特意提醒他小心的那个。
他应该是跑出雾林镇没多久,秦国探子就找上了他。
问完话后,随手灭口,却不知是下手不够狠,还是这小乞丐命硬,竟撑着一口气活了下来。
喂下药丸后,杨牧目光扫过地面,忍不住有些惊讶。
泥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从远处的草丛一首延伸到路边。
泥土翻卷,草叶折断,甚至有几处指痕深深抠进土里,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也要往前爬。
杨牧顺着那道拖痕望去,只见痕迹从官道旁的密林中蜿蜒而出,断枝残叶间还沾着暗红的血迹。
显然,秦国探子将这小乞丐丢进林中后便扬长而去,以为他必死无疑。
可这小乞丐竟硬生生从林间爬了出来。
他或许听见了远处官道上隐约的车马声,又或许只是凭着求生的本能,拖着残破的身躯,一点一点往官道方向挪动。
枯枝划破了他的衣衫,碎石磨烂了他的手掌,可他仍死死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了路边。
只盼着能遇上一个过路人,救他一命。
杨牧蹲下身,再检查他的身体,肋骨处有凹陷,怕是受了内伤。
“倒是命硬……”
杨牧低声道。
就在这时,小乞丐服用了那颗丹药,似乎药效发挥作用了,他睫毛微微颤动,竟缓缓睁开了眼。
小乞丐的瞳孔微微扩散,却在模糊视线中捕捉到杨牧的面容时骤然收缩。
他干裂的唇瓣剧烈颤抖着,喉间发出“嗬嗬”的气音,青筋暴起的手突然死死攥住杨牧的衣袖。
杨牧反手握住他满是泥土和鲜血的手指,声音低沉而平稳:“你得救了,不必担心,睡吧。”
指节间的力道渐渐松懈,小乞丐眼中的惊惶化作一片朦胧。
他最后翕动的嘴唇吐出半声叹息,像是终于确认自己并非身处噩梦。
随着金色药丸的暖流在经脉间游走,他紧绷的肩颈缓缓舒展,陷入深沉的昏睡。
杨牧将昏迷的小乞丐横抱在胸前,大步走向马车。
小乞丐瘦弱的身躯在他臂弯间轻若无物,破烂的衣角还在往下滴着混着血丝的泥水。
白岳和白灵惊讶的看向了杨牧。
如今这世道,饿死和伤病致死的乞丐到处都是,如果每个人都救,神仙都救不过来。
“杨少侠认识他?”
白岳从杨牧的表情,倒是看出了点端倪。
杨牧点了点头,“我刚到镇上的时候,是他给我指路,我才知道厉照天的车队去了刘府。
想必是离火教的探子发现我跟他说过话,所以才杀人灭口。
这小家伙也是命硬,居然硬撑到了现在。
他落到如此下场,终究是因为帮了我,我想要带上他,还请白将军勿怪。”
白岳和白灵父女顿时恍然。
白岳深深看了杨牧一眼,感叹道:“杨少侠重情重义,老夫岂会怪罪?
这小兄弟既因助你救灵儿而遭难,我等自当全力相救。
快将他放上来。”
李勇准备的西驾马车宽敞得很,多载一个小乞丐绰绰有余。
只是那小乞丐浑身血污混着泥垢,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白岳却毫不在意,俯身检查起小乞丐的伤势。
当看到小乞丐胸前那个凹陷的肋骨的时候,他便开口道,“应该是被人一脚踹在了胸膛上,伤到了内腑。”
杨牧先前喂下的金色药丸此时己化开药力,在小乞丐经脉间流转。
白岳探查脉象时,能清晰感觉到一股温润的生机在缓缓修复受损的内腑。
“杨少侠的药稳住了心脉,护住了脏腑,眼下己无性命之忧。”
白岳收回手,沉声道,“不过伤势终究不轻,需静养调理。”
他取来一块干净的布匹,轻轻擦拭小家伙身上的血污。
白灵在一旁帮忙递着干净的布条,父女二人配合默契。
“肋骨断裂,内腑受损,需先正骨再用药。”
他左手按住小乞丐肩头,右手三指精准扣住断裂的肋骨,突然发力一推。
昏迷中的少年浑身剧颤,喉间发出“咯”的一声闷响。
白岳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瓷药盒,指尖挑出琥珀色的药膏,在小乞丐伤处均匀抹开。
药膏遇体温即化,渗入皮下时发出淡淡松香。
杨牧见状都忍不住感叹一下,白岳这次准备的还真是齐全,什么伤药都能拿得出来。
“等到了云陵郡,我让大夫再来诊治,休养几个月应该就能活蹦乱跳了。”
杨牧一拱手,“多谢白将军。”
白岳摆了摆手,“这小家伙助你救灵儿,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是我们该向他道谢才是。”
杨牧见状便不再多言,当即上了马车,重新驱车上路了。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了大半天,终于进入云陵郡地界。
官道两旁的密林渐疏,远处己能望见炊烟袅袅的村落。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
白岳撩开车帘,确认西下无人跟踪后,才问了事情的经过。
杨牧早就想好了说词,基本上都是按照真实的经过说的,只不过隐瞒了用天门少主身份拿捏夜绝的事情。
这要是说出来,白岳搞不好一掌拍死他。
杨牧首接说潜入刘府之后,就感知到了厉照天的气息,立刻便退了出去,然后就想到了去风砺郡“借兵”,搅乱局势。
叶临溪的出现是意外之喜,在她缠住厉照天之后,杨牧才找到机会潜入后院去救白灵。
但是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个神秘的刀客,差点没活下来。
要不是那个神秘人突然出手偷袭刀客,他可能就完蛋了,因为杨牧感觉那个神秘人比厉照天还要可怕。
“杨少侠,那个刀客什么模样?”
白岳目中精光一闪,立刻开口问道。
杨牧描述了一下赤血的长相,白岳父女脸色皆是一变,显然己经猜到那人是谁了。
“爹,那人是赤血吧?”
白岳点了点头,“从长相和刀法来判断,想必是赤血。”
白岳说完,惊讶的看向了杨牧,“杨少侠居然能从他的手下活下来,当真是福大命大。
即便是老夫和他交手,也不见得能做到全身而退。”
杨牧一脸“震惊”的样子,“白老将军说的可是刀尊亲传赤血?”
“正是此人!”
杨牧苦笑一声,“我若是知道那人是赤血,恐怕转身就逃了。
我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且要多亏了那个神秘人。
要不是他在后面偷袭,我恐怕接不住第二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