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入第三节车厢的瞬间,刺骨的唢呐声撕开车厢寂静。
广播女声在铜管震颤中扭曲变形,“欢迎……参加……K444列车婚礼……”
声音忽远忽近。
前一秒还是少女银铃般的笑闹,下一秒己成产房里垂死的呻吟,最后几个字扭曲成非人的尖啸。
林巧缚死死盯着红盖头下的新娘。
她的手表表盘内侧,季盛指纹状的锈斑正在蔓延。
当她凝视红盖头时,表带突然收紧勒出紫痕,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
那只翡翠镯子正死死卡在亚宁尸体的腕骨上。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轻柔,却让人毛骨悚然。
“亚宁……我的好姐妹……死了都要跟我抢男人吗?”尾音突然拔高,变成歇斯底里的尖叫。
亚宁没有理会她,而是飘然来到赵舒年面前。
红盖头无风自动,露出她铅灰色的下巴。
她的声音时而甜美,时而厉鬼般凄厉:“扎纸匠……给我扎个丈夫……要像季盛……”
每个字都带着诡异的回声,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说话。
赵舒年的蔑刀剧烈震颤,刀身上的符文泛起血光:“怨念太深……我帮不了你。”
亚宁撕裂的嘴角漏出产房消毒水的气味,那笑声像是胎心监护仪断电前的长鸣,混着玻璃药瓶摔碎的脆响。
“帮不了?”她的声音突然变成季盛的男声,“那就都留下来陪我吧!”
整个车厢开始剧烈震颤。
那些猩红的“囍”字从墙上剥落,化作无数血淋淋的符咒,在空中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扑向林巧缚……
“八御守界咒!”魏明的判官笔在空中划出金色轨迹。
判官笔尖的朱砂崩裂飞溅,魏明额角青筋如蚯蚓暴起。
血符在金色罡风中蜷缩成焦黑的胎儿形状。
燃烧的恶臭中竟混着奶腥味……正是十五年前产房里产妇濒死时闻到的味道。
麦冬的斩魂刀己出鞘,刀身上的冤魂纹路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嚎;
黑猫弓起背脊,发出不似猫叫的尖利嘶鸣。
“等等!”林雪的声音像从停尸柜深处飘来,每个字都结着冰碴。
当《洗冤录集》的书页翻动时,泛黄的纸面上浮现出三百个溺死胎儿的脐带。
那些缠绕的纤维正在编织新的判词。
麦冬的刀锋停在亚宁咽喉处,刀身突然结出冰霜:“你最好说清楚!”
他的声音里突然混入了非人的低频震动。
亚宁缓缓抬头,盖头下的面容不断变化,发出的声音也随之改变……
时而如少女般清脆:“我要个丈夫……”;
时而如老妇般嘶哑:“还我公道……”;
最后变成季盛低沉的男声:“把优盘……还给我……”。
万安县商业区。
午后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咖啡杯上投下斑驳光影。
方程百无聊赖地搅动着杯中的拿铁,冰块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他第三次看表时,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梦呓身着米色风衣,她的鞋跟啄食着地砖,像手术剪在解剖时间。
“咔嚓……”一声细微的车门开启声让方程猛地抬头。
面包车锈蚀的门缝里,灰衣男子如过期堕胎药般滑出。
他的动作带着药物流产特有的粘稠感,在阳光下拖出浅褐色的残影。
方程瞳孔骤缩。
刀刃舔过九月流火,饥渴地扑向白梦呓后心的蝴蝶骨。
“小心!”方程纵身跃过护栏,西装下摆挂断了围栏上的绿植。
他冲刺时撞翻了两把椅子,翻倒的榉木椅腿截面闪着金属寒光。
那分明是被角磨机切割后的新鲜断口,断裂处还粘着半片银色车标,与面包车缺失的LOGO完全吻合。
咖啡杯砸在地上迸溅出褐色的水花。
就在匕首即将刺入白梦呓后背的瞬间,方程一把将她推开。
锋刃划过他的小臂,鲜血瞬间浸透了白衬衫袖口。
“警察!别动!”方程亮出证件的声音让灰衣男子身形一滞。
匕首“当啷”落地,行凶者转身就逃。
方程捂着伤口紧追不舍,鲜血在柏油路上滴成断续的红线。
拐角处,两名辅警闻声包抄过来,三人合力将歹徒按倒在绿化带里。
“白小姐,需要您……”方程喘着粗气转身,却发现白梦呓正盯着他流血的手臂,脸色比身上的风衣还要苍白。
“我没事。”他勉强笑了笑。
白梦呓快步走了过来,掏出手帕帮他包扎。
方程有点尴尬,“白小姐,还得麻烦您去警局做个笔录。”
白梦呓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方程被咖啡渍染脏的裤脚和散落的相亲资料。
方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杯没喝完的咖啡还在桌上冒着热气,杯壁凝结的水珠正缓缓滑落……
警局会客厅内,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
白梦呓将一杯温水推向方程,指尖在杯沿留下淡淡的唇印。
“方警官,还是去医院处理下伤口吧。”她的声音轻柔,目光却紧盯着方程渗血的手帕。
方程摆摆手,伤口牵扯让他微微皱眉:“小伤而己。”
他注意到白梦呓听到这句话时,右手无意识地着左手腕上的疤痕。
会客室的门突然打开,李明山快步走入:“白小姐受惊了。”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我去看看审讯进展。”
临走时在方程肩上重重按了一下。
待脚步声远去,白梦呓突然压低声音:“季家的秘密,我比警方掌握的要多得多。”
她的指甲在杯沿划出细小的刮痕。
“比如?”方程身体前倾,笔记本翻到崭新一页。
白梦呓的嘴角浮现一丝苦笑:“林巧缚……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小三。”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季小雨的生母,是死在产房里的。”
方程的钢笔在纸上顿住,墨水晕开成一个小点。
他抬头时,正好捕捉到白梦呓眼中闪过的恨意。
“而我母亲……”白梦呓突然轻笑一声,“只是个可怜的产科护士。”
她修长的手指翻开钱包,露出里面发黄的老照片……年轻的亚宁站在产房门口,身旁是西装笔挺的季盛。
方程突然明白过来:“今天的袭击……”
“或许和十五年前如出一辙。”白梦呓从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纸张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从某本日记撕下的。
“行凶者家的地址在这里,他的软肋……在这里。”白梦呓一首在调查十五年前的案子。
她这是要为亚宁洗去冤屈啊!
她起身时,香奈儿五号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方程注视着那个优雅的背影。
突然注意到她左脚微微跛行,那是长期穿高跟鞋导致的旧伤。
还是……某种更黑暗的印记?